一大早,陈建设就在陈家门口点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整个生产队都听得到。
谢峰平时为了隐藏身份,再加上经过一番变故,心态有些不好,日子过的没什么趣味,总是邋里邋遢,今天难得也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但头发依旧很长,跟门帘子似的。
此时正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柱子一样僵硬的站在陈家门口,等老陈头朝他点头示意,谢峰这才迈进去接新娘子。
由于结婚仓促,老陈头和周爱萍只来得及给陈喜妹准备了两床棉被,说是两床其实家里那点棉花也就够做一床厚被子的,另外那床是旧的薄被子。
另外还有口大箱子,里头都是陈喜妹的衣服和平时用的东西,塞的满满当当。
就这,在生产队里也就算不错了,还有人家嫁闺女只带个空箱子的呢。
“娶新媳妇儿喽!”看见陈喜妹出来,有小孩边唱边跳,美滋滋的得到了陈家散发的糖果,还是带着包装纸的硬水果糖呢!
“陈家可真大方,这就发糖了!”
有人拿到了一颗糖,啧啧称奇,村里人结婚一般都是在喜宴上才发糖,省的有那不给交份子的混进去,而且大多也就是没包装的,最后不够就拿几乎尝不出甜味的红糖水代替。
毕竟不管是红糖还是水果糖不仅得要钱,最难得的还是糖票。
好多人拿到糖都不舍得吃,放在口袋里回家哄小孩去。
“给喜妹找了那么个老光棍,结婚的时候再不大方点是想让人戳脊梁骨吗?再说陈家老二就在供销社上班,攒点糖票还稀奇?这冯瘸子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谁不想跟大队长当亲家啊。”
特地跟别人调了班回来看亲妹妹结婚的陈家老二陈建国往说话的那边瞧了眼,几个人立马不敢胡咧咧了。
陈建国心里哼了声,他们还真猜错了,今天结婚的花销其实全都是谢峰掏的钱。
因为谢峰如今毕竟是冯瘸子,不适合出风头,私底下把钱啊票的都给了陈家人,让陈家操办的,所以表面上看就成了陈家给女儿撑门面。
陈建国打小鬼心眼就多,从向来大事不糊涂的老爹老陈头一门心思、不顾家里人反对,非要把喜妹嫁给冯瘸子的时候他就觉得里头有问题,但直到昨晚回来才知道冯瘸子居然就是妹妹惦念的谢峰。
虽然吧,陈建国跟谢峰有那么点不对付,因为那家伙打小就引的陈喜妹屁颠颠的追在后头跑,有时候连两个哥哥都比不上。
而且不管打架还是动脑子,谢峰都比他强上那么一丢丢,当然真的只有一丢丢,可总的来说,周围几个生产大队也确实挑不出比谢峰更适合的人。
就说结婚用的这些钱和票,就没人掏的出来。
所以吧,就委屈委屈妹妹,便宜那混小子得了。
“呦,还有搪瓷盆和暖壶呢,陈家这么大方!那冯瘸子这下子可是鸟枪换炮,什么都齐备了!”村里人又惊呼起来。
他们也算是开了眼,头一次见嫁闺女陪嫁那么多的。
陈建国笑的眼睛眯了起来,想到往后谢峰要规规矩矩的喊他二舅子,就美的冒泡。
一件件嫁妆全都搬上了牛车,这牛车还是生产队的,只要红星生产大队谁结婚不是农忙的时候,就都用这牛车给大伙儿撑门面。
面无表情还噘着嘴的陈喜妹被扶到了牛车上,除了她,整个老陈家全都欢天喜地的。
谢峰忐忑不安的挨着她坐在牛车边缘,时不时看她一眼,心里欢喜的要跳起来,可看到陈喜妹的哭丧脸,想到自己用的不是谢峰的身份娶她,又觉得难受。
陈建设拉起牛绳子打了个呼哨,牛车猛地动起来,没准备的陈喜妹身子一歪撞到了谢峰身上,手也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
谢峰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护住她,粗哑着声音问,“没事吧?”
陈喜妹啪的拍开他的手,“你想干嘛,占我便宜啊?”凶得很。
谢峰讪讪的收回手,陈喜妹抓好旁边的木板车边缘,稳住身子,可乡下土路坑坑洼洼不好走,还是会时不时撞到谢峰身上。
陈喜妹气死了,“喂,你坐的离我那么近干嘛,你去那边,不许挨着我!”
谢峰依言要往前面的车沿儿处坐,一侧的牛车轮子又轧进一个大土坑,陈喜妹手上没抓住,哎呦叫着就往后面的暖水壶上跌。
“小心!”谢峰拉住她,牛车轮子又从土坑里滚出来,陈喜妹直接跌进他的怀里,鼻间是满满的男人味儿。
陈喜妹的脸唰的红了,推开他结结巴巴道,“让让让你坐过去没没没听见吗?”
谢峰也不跟她争辩,这次倒是真的坐的离她远远的了,背对着陈喜妹露出抹称得上开心的笑。
看着男人厚实的后背,陈喜妹咧着嘴差点哭出来,因为她发现刚才自己离冯瘸子那么近,不仅不讨厌,居然还心跳加快了。
陈喜妹捂着发烫的脸,完蛋了完蛋了,她难不成是个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会喜欢又老又丑的冯瘸子,她喜欢的明明是谢峰!
在心里回忆着谢峰年轻帅气的脸,以及用糖果逗她让她喊哥哥的样子,陈喜妹的心跳慢慢恢复平稳。
刚才果然是意外,峰子哥,喜妹虽然被迫嫁人了,但绝对不会对不起你的,我陈喜妹从里到外、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全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牛车要绕生产队一圈,最后才能来到冯瘸子家,这一路上磕磕碰碰,颇为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