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私会的人离去,只剩下她和傅珩。
两人背靠假山,静静相拥的模样,倒更像一双碧人。
傅珩手箍在她腰间,手下是她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觉出身上人儿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由垂眸去瞅她神色。
她额角的碎发微动,挠的他下巴微痒,一双鹿眼定定地瞧着一处,他见这副呆愣的表情,便晓得她又在发呆。
手往上移轻拍她后背,“阿琯。”
“……啊?”孟琯听着傅珩的声音,茫然抬头。
傅珩轻咳一声,委婉道:“人已经走了。”
言下之意,可以起身了。
这一句落在孟琯耳里,脸上立马烧起来,听他这语气,倒像是她强抱住他一样。赶忙直起身,从他怀里钻出来。
夜色隐没了滚烫,她不自觉的摸摸鼻子想掩饰此刻的羞窘。
傅珩神情自若:“可要回宴席上?”
孟琯摇头,如实道:“我不愿回去,在那里端着笑坐着,太累了。”
傅珩纵着她,虽知晓九傧宴朝礼皇帝半道离席有损天威,可此刻看着她在他面前垂首低眉的模样,便也忍不下这个心。
他顿住,似乎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她那无形中的纵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一再放大。以致事到如今恍然回神,他已然深入骨髓。
若是从前,见她这般胡闹,他会毫不留情地劝诫,又哪里会像这般事事容她?
秋风清荡,吹开石径两旁的杂草。伴着波光粼粼的水中琼影,两人沿着玉阳湖边慢慢走着,直到此刻才谈起了今晚所见之事。
孟琯从未将刘卿仪与宋桀联系到一起过,碰巧看到的画面冲击太强烈,她是现在才理清了缘由。
刘世昌欲棒打鸳鸯,一面欲将刘卿仪送入皇宫缚着她,一面又想继续牵制宋桀为自己卖命,顺道还能激起宋桀对她的愤懑之情,的确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我还以为宋桀回来,是来阻止我亲政的。”孟琯无奈笑笑,“可今晚一见,他敢为了二表姐贸然领兵折返,倒是好事。”
乱了刘世昌此番计划,也让她在这个节点稍稍喘上一口气。
傅珩颔首:“刘世昌是篡位的野心,如今宋桀回朝,已然成了他的掣肘。”
刘世昌安排刘卿仪入宫,宋桀领八十万大军,定然反目成仇;可若允了当日承诺下嫁刘卿仪,刘世昌失去的便是篡位的机会。
伸手为她撩起一旁倾垂的柳枝,“月底的万寿节,你大可安心。”
他停下脚步,侧身瞧她那一双在月色下更显氤氲的鹿眼:“至于刘家二小姐,毕竟只是皇后之位的人选,而由人选到真正的入宫为后,这中间还需要很长的时日。”
由傅珩将话点明白,她心下了然:“这些时日,便是我们的机会。”
亲政的日子愈来愈进,礼部已然早早将她万寿节那日的亲政大典安排下去,也派了礼官来给孟琯介绍必要的流程。
知晓刘世昌不敢在这个节点闹事,她也稍稍安下心来。
虽说拿不回兵权,但好歹能批阅奏章和颁布诏书,比上一世的处境要好上太多。
待到明年三月春闱结束,新的才俊入仕,便能大大冲击刘党在朝廷中的地位,以便她养精蓄锐,静待一举铲除之时机。
除了这些,她每晚沉思不寐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自从那日偷偷瞧见二表姐与宋桀私会,她便让李玉慈派人回京畿打听刘府的府中闲事,倒真将刘卿仪和宋桀的前尘往事给打听了过来。
她才知晓宋桀在领兵去往西戎前,竟是刘卿仪的贴身护卫,早年便私定终身,也难怪二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心里不由带了几分唏嘘,也让她不由影射出从前的自己。
同样是满身束缚,成为上位者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若是他们两人想要私奔,孟琯都不会觉得奇怪,甚至还会想帮他们打掩护。
想到这里,她心思一顿,连手中剥莲子的动作都停住了。
悄悄瞅一眼正在亭内雕花石桌上垂眸写奏章批注的傅珩,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反倒是傅珩先察觉到她的目光,问她何事。
此刻,他们正坐在玉阳湖的湖心小亭里,湖面静谧凉爽,一人看书,一人写奏章,连远处的漫漫青山也都漾成了水溶在这几缕秋风里。
孟琯拍净自己手中余下的莲子皮,将书倒扣在亭椅上,起身走至他身旁坐下。
傅珩瞧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