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啊?”老妈的语气里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妈妈不是让你不要乱走吗?”
陆盛说他就坐在餐馆里。
老妈牵着他进去,两个人实地考察了半天,终于破案:他选的位置是视线死角。
可怜老妈找遍了整个街角,在大雨中跑了十多分钟。
这桩乌龙后来经常作为他们母子间的趣事儿被谈起。
陆盛听着窗外的雨声,会心一笑,跟着鼻子一酸。
曾几何时他是余锦
他挠了挠后颈,掌心触到耳垂。
掌心是温热的,但捂了半天,耳垂还是泛着凉意。
这是什么原理?
耳边传来程然的声音。
“陆盛。”
陆盛含着吸管抬头。
程然观察着他的表情:“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很遗憾。”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过去。”他的声音很平,“所以,不要难过。”
陆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安慰弄得一愣。
“你——”
“我哥哥去世的时候,我也不能接受。”程然说,“但最终还是会走出来。”
陆盛愣愣地盯着他。
程然轻声说:“陆盛,你明白吗?”
这些话出乎陆盛的意料。
句子长得不像程然。
他憋了半天就说了句:“……我很遗憾。”
程然摇了摇头,突然一顿,急切填补上自己话语里的漏洞:“……我并不是诅咒令母。”
陆盛心里蓦地一松,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有时候他简直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程然这例子是有点极端,但跟死亡比起来,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连这都能过去,好像是没什么过不去的。
就让过去的雨天停留在记忆里吧。
陆盛站起来,顶着程然疑惑的眼神在桌子边上张开双臂。
“来吧,安慰你一下,你也安慰我一下。”陆盛说。
程然不吭声。
陆盛催促他:“赶紧的。”
程然默默无言地站起身来,向前一步,把他拥进怀里。
陆盛被拽过去,没调整好姿势,埋到了对方肩窝,及时抬起头来,鼻腔里还是充斥了这人身上的味道。
洗衣粉的清新,混着点令人沉静的烟草香。
……可能是ptsd,他仿佛还闻到了点九层塔的香气。
有点懵。
陆盛想的是特君子的拥抱,没想到程然勒得死紧,弄得他有点呼吸不畅。
这人还在他背后抚了两下,安慰得相当认真。
陆盛本来都好得差不多了,被程然这么一搞,那股熟悉的酸意又涌上来。
“行,差不多得了。”他赶紧拍了拍程然的背。
程然松开他。
陆盛不想矫情兮兮地一会儿还流两滴眼泪,忙着转移注意力,眼神毫无目标地到处乱瞟,对上之前进门的大胡子,对方脸上挂着八卦的笑容,正往他们这儿看。
陆盛:“……”
他查了查天气预报,这雨以天为单位,还得下一轮。
既然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们也不能待在这儿不走了。
他跟程然商量了一番,两人决定尽早回学校,省得天黑路不好开。
两个人问老板借走了店里唯一一把多余的小伞。
“数到三我们就冲。”陆盛说。
这伞只能挡住两颗头。
程然点点头。
指令一下,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车边,开门上车不超过半秒,陆盛甚至放弃了收伞,直接把这玩意儿扔到了车后座。
就这身上都湿了一半。
陆盛懒得整理衣服,反正无论怎样都黏在身上。
他拉了拉领口,倚在车座和车门形成的角落里看程然翻领口。
这人起得早,一身去上学的标准穿戴,白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手臂上的漂亮的肌肉轮廓。
“怎么了?”程然松开手刹,看了他一眼。
“看你好——”看。
“知道了。”程然立起手掌,趁他把话说完之前阻止了。
陆盛低头笑了一声。
路上积水已经升到了一定高度,半个轮胎都浸在水里。
程然发动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陆盛道:“这你能开吗?”
“可以。”程然瞄了眼后视镜,“你睡会。”
“不用。”陆盛大手一挥,“我陪你说说话。”
没两分钟他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很快就醒了。
他是被屁|股底下一个颠簸震醒的,刚睁开眼睛车身就倏地一倾,身体往前倒,被安全带拉回来,后背拍在靠背上,差点内出血。
“什么情况?”他见程然重新启动了一次车子。
对方从后座拿过雨伞,打开车门下去绕着车检查了一下,又回到了车上。
这雨跟下冰雹似的,驾驶座的门打开,雨滴落进来砸到他脸上,都有点疼。
程然的鞋子整个湿了。
程然:“前轮胎爆了。”
“那你有备用轮胎吗?”
“有。”
陆盛松了口气:“那就好。”
程然看着他,叹了口气:“没有千斤顶。”
陆盛回忆了一下。
哦,千斤顶被他落在余锦家里,忘记带回来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闷闷的雨声中无奈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