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再睁开眼时,蜡烛已经熄灭,室内没有一丝光。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叶世安和叶扶苏有没有来过发生过什么事
叶蓁的神智逐渐恢复,疼痛再次来袭。他探手去抚摸伤口,刚碰触到那些翻裂的肉,那种尖锐的疼痛就几乎让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好疼”叶蓁低吟一声,继而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嗓子干涸沙哑,他一定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加之被顾庭芝打的时候,他又是乱骂乱叫一通,伤了嗓子。叶蓁舔了舔嘴唇,接着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
叶蓁想顾庭芝不会真的想让他死,顶多是吓吓他,他不可能一上任就来杀人。再说了,以叶家在扬州的势力,顾庭芝还不敢这么做,他怎么也会顾忌几分的。这是一场心理战,他一定要挺下来,挺到顾庭芝坚持不住为止。
等待异常难熬,尤其是不知道时间的等待,尤为难熬。叶蓁觉得他已经等一天了,而实际上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维持一种姿势极其疲累,叶蓁每稍动一下,就是一身冷汗。不多久,肚子也开始咕咕抗议起来,这都不是最难捱的,最难的是,他很渴,渴的要命。
渴到忍不下去的时候,叶蓁开始叫顾庭芝。一遍遍地叫,大声的,尖锐的,急促的,悠长的,愤恨的,乞求的,低缓的,哭诉的,呢喃的直到叶蓁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叶蓁觉得他这一生,从没这样叫过一个人的名字,用尽了他以为能用的所有语气。也从没有这么多遍的叫一个人的名字,不想见到,却又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出现。
伤口也许已经开始化脓,或者腐烂有三四天了吧顾庭芝是铁了心让他死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绝望像是冬眠的蛇,在叶蓁心头缓缓苏醒,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坚持不下去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苟延残喘,除了疼痛和绝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其实,他还可以做一件事哭。
叶蓁把头埋在双臂间,隐忍的低声哭起来。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在寂静而又漆黑的房里显得格外的渗人。叶蓁
以为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习惯这里的一切,但他习惯的却仅仅只有叶家。
嗓子像火烧的一样疼,双唇干裂出一道道口子,可他竟然还有眼泪,还能流出眼泪。泪水滑落在唇间,咸涩的,滋润了双唇,却也带来了丝丝疼痛。就在叶蓁几乎以为他就会这样死去,叫着害死他的人的名字,含恨而终时,脑中却有一个声音清楚、分明地告诉他等一下,再等一下。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叶世安果然如顾庭芝所言,在苏州扑了个空。罗为民一听他的来意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连周旋都省了。叶世安虽说有钱,但到底只是一介平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一个朝廷命官,更妄论这朝廷命官背后还牵扯到朝堂上几位有权有势的人物,罗为民即便有心也无力可使。
罗为民为叶世安指了一条难于登天的路,京师的纵多官员中,与顾庭芝有交情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如果叶世安能找到比他们还大的官,说不定能救叶蓁。
这对叶世安来说,确实是一条比登天还难的路。他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些人
在苏州碰了壁之后,叶世安没了法子,只能再一次来到了府衙。
顾庭芝听说叶世安求见,叫人把他拦在了门外。差人传话若想见叶蓁,四天之后再来。若想救叶蓁,绝无可能。
叶世安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
待叶世安离开后,顾庭芝想起已有三天没去过暗室了。他趁着月色,闲庭兴步地来到书房,扭开暗门后,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腐烂味。
叶蓁死了
顾庭芝点了蜡烛,挪到床边。
发臭的腐烂味是从叶蓁身上传来的。屁股上被打的地方已经发炎、流脓,有了大块大块的腐肉,看得令人作呕。
顾庭芝把蜡烛移到叶蓁的上身,叶蓁趴在床沿上,看不到他的脸,顾庭芝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还是热的。
只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烫。他在发烧。
顾庭芝在墙上摸了一通,正对着书房暗门的那面墙竟也打开了一条缝。顾庭芝朝外推了一把,回来扶起叶蓁,朝里走去。再往里,竟然是知府衙门的地牢。这间地牢在整个牢房的最里面,跟其他牢房相距
有一段距离,而且是个连狱卒都看不到的死角。
顾庭芝把人扔在地上,又差人去找大夫。
来的王大夫一看那些伤,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儿“大人这是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何出此言”
“大人若让他生,就不该放任他自己自生自灭。若是想让他死,又何必找我来救如今这光景,怕是凶多吉少,还是早作打算吧。”王大夫摇头道。
“你的意思是他没救了”
王大夫点点头“这双股都烂成这样,整个人也烧的跟碳似的,估摸着这几天也是滴水未进,还如何能活”
顾庭芝哪管那些淡淡道“我要你救活他。”
“我开些药,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王大夫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去,就听叶蓁哼哼唧唧的在说些什么。两人皆回头,盯着叶蓁看。顾庭芝俯下身,附在叶蓁唇边,好半天才听清楚他的话。王大夫见顾庭芝目瞪口呆,神色凝重,不由得好奇道“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