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尚文径直走上前，伸出手，她的五指纤细莹白，唇角上挑成好看的弧度，微笑着对面前的男人说“谷总，我今天是来谈公事的。”

原来，这就是工作状态下的她，与往日枕畔旁的女人相比，多了一丝气势和精明。

“叶总好。”谷川倾身握住她的手，却侧过身子，话锋一转道“各位，我有点私事要先和叶总谈。”这话是对着置达的众人所说，大家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此刻自然识趣，还未等自家叶总发话，已经都尽数退出了办公室。

随着门的一声轻扣，硕大的办公室都安静下来，彼时正值上午，阳光正盛，叶尚文歪着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摄人心魄。

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略显慵懒的坐在转椅里，他们之间隔着过于宽大的办公桌，气氛有些胶着。

“尚文，我放弃这次合作。”谷川开口打破安静，用的是他一贯开门见山的风格。

“为什么？”叶尚文好看的眉头都拧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以叶家的能力，填海批文势在必得，只是程序问题，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数目如此庞大的生意，你”

未等她把话说完，他已经出言打断“对不起。”他语气真诚“这句道歉不针对置达，而是对你，对不起尚文。”

“你什么意思？”她一脸茫然。

“你曾经问我，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我回答说有，你又问我，如果得不到愿不愿意将就，我当时没有回答，但是我现在想说，我不会将就。”他已经绕过办公桌，来到她的身前，虽然踌躇片刻，他终究还是说出那句“所以，我们分手吧。”

叶尚文故作镇静的神情终于尽数崩塌，她缓缓站起身，不可思议的问“分手？就为了那个叫陆为霜的女人？”看着谷川缄口不言的表情，她全懂了，她摇头嗤笑“我查过，她是谷家的人，你亲哥哥的女儿！论起辈分，你是她叔叔，谷川，你真够不要脸的！”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对不起。”

下一秒，一记耳光狠狠的扇下来，但他并没有闪躲，这一巴掌，叶尚文使足了全力，整个掌心都灼烧起来。

谷川的脸因为惯性微微侧着，他如羽翼一般浓重的睫毛低垂，挡住了大半神情，他试着动了动唇角，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真相已经摆在面前，没有半点遮掩的面纱，这就是言语，在表达爱时总是苍白无力，但伤人之时又过于锋利。

锋利又怎样，叶尚文的每字每句都没有错，他无言以为，更无法辩解。叔侄关系就像一道最为丑恶的疤痕，横亘在过于光鲜的爱情之上，无力遮掩。

他听见她冷冷的声调，熟悉又陌生“姓谷的，我告诉你，叶家没有这么好欺负，想单方面结束我们的关系，你想都不要想，除非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直至叶尚文摔门而出，他都没有正视过她的眼睛，他这半生活得并不光彩，有太多鲜为人知的手段和龌龊的勾当，才得以成就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但纵观种种，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地自容。

回f市的飞机上，叶尚文恍然发觉，她最终还是丢掉了头上的王冠，彻彻底底成了一个代替品，一个被用旧便可以丢弃的替身。

飞机狭小的窗口之外是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但她的泪水却是无声又无色。她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般坚强，方才那些狠话讲出口，她何尝不是握了一把双刃剑，伤了那个男人又伤了自己。

她抬起右手，掌心的余温仿佛还在，方才那一记耳光把自己往日的修养尽数抹杀。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又有些轻视自己，曾几何时，她也成了爱情里的泼妇，谩骂不断，出手狠辣。

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爱情？如果我努力留住了花落时的香，是否就能留住花开时的美？如果一切皆是枉然，我所苦苦执着的，又是对是错？

同一个时间和空间当中，每个人都是一道线条，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

临近黄昏，一台手术终于结束。相比陆为霜的筋疲力尽，孔亮倒是精神百倍，助手刚替他摘掉护具，他便讨好般的凑到陆为霜跟前说“陆小姐，辛苦了。”

她闻言赶紧扫视四周，果然大家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探寻，她哀声央求道“你别这样孔医生，你才是主刀。”

“我这不是怕你一台手术站下来会疲劳，不过我事先声明，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我得言传身教，我的毕生所学”

明知道孔亮平日里话不多，但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滔滔不绝，她又怎么会给他这个念经的机会。

所以陆为霜不等他说完，已经一溜烟躲进了更衣室，换上白衣之际，她还不忘掏出手机看上一眼，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是串熟悉不过的号码，她至今未存，却早已烂熟于心。

电话拨回去，谷川接的很快，那边的环境安静而空旷。

她下意识的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