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等我一下。”他说着便起身离开会议室。整个利晟都知道,自家老板从来都崇尚随性,所以像此刻这样,扔了一屋子的高层领导,自己跑到走廊讲电话也并非稀奇。
“好了。”电话那头的谷川一派轻松的问道“在干嘛?”
“刚结束一台手术,对了,你让孔亮不要待我太殷勤,整个医院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
“好。”
“还有,不许他喊我陆小姐,你都不知道这在医院里,对于一个实习生是多奇怪的称呼。”
“好。”
“另外我今天在住院部的走廊里看到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一站就是一天,该不会是你用来监视我的手下吧?”
听她这样一说,他哑然失笑“我说陆医生,难道全天下穿黑西装的人都得是我谷川的手下?我做地产生意的,又不是开裁缝店。”
被谷川这样一嘲笑,陆为霜倒是有些汗颜,果然是自己过于神经敏感。自从坦诚了心事以来,她看所有事物都带了感情色彩,仿佛一阵微风、一场细雨,哪怕是一朵花开都与那个男人有关。
电话那头再度响起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我明天要去f市。”
“出差吗?”她想法单纯。
“不,是去叶家负荆请罪。”他说着叹了口气,的确,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事,终究是宜早不宜迟。
果然,此话一出,那边的陆为霜便是石沉大海般的安静,他了解她的感受,只能再度安慰道“没事的,等我回来。”
f市离y市虽远,但航班很多,原计划上午赶往f市的谷川,因为公事缠身,不得不将机票改签至晚上。
航行中屡遇气流,颠簸时他看着手中的两只牛皮纸袋出神,待到机身平稳下来,空乘礼貌的问道“先生,需要饮品吗?”
头等舱里总是很安静,他被询问声拉回思绪,略显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才说“一杯咖啡,谢谢。”
世人皆知一个浅显的道理:内心强大的人方能放低姿态去请求宽恕,而内心更强大的人才能摒弃前嫌去做到原谅。
此行对于叶尚文,他并没有把握。也是此刻他才醒悟,原来两个人的相处中,他从未真正用心去了解那个女人。
飞机正点抵达,夜里九点,y市下着倾盆大雨。
接机的手下虽然努力撑伞,但雨水还是淋湿了谷川的发梢眉间,他未做片刻停留,直接去往叶家位于市中心的别墅。
说是中心地区,但叶家却是闹中取静,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眼前的这栋房子更像是庄园,连花圃都修得无边无际。
开门的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管家,管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将他领进别墅,而是在门前宽敞的草地间对他说“谷先生,您稍等片刻。”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另一位佣人跑出来,客气的对他道“我们家少爷说,让谷先生先请回。”
“你们小姐在家吗?”
佣人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算作回答,而后又劝道“下这么大的雨,您还是先回去,这几日老爷不在家,但少爷的话,从来都说一不二。”
“不碍事,我再等等。”谷川右手撑把黑色的大伞,左手提着公文包。四周的雨幕早已模糊了视线,他从指尖到裤边都浸染着雨的湿寒。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撑伞的手腕发麻,脚也落地生根般麻木,他依旧保持着初始的模样,却不曾想,只这一站,便在风雨飘摇中身姿卓越。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不减,狂风却在深夜时分入伴而来,它张狂着、叫嚣着,把雨幕吹散、撕裂又抚平。
既然天公要与他谈心,那便索性扔了伞,和这世间万物一起细数雨的心事,他闭上眼,好像此刻便能从这规律的平仄中读出诗句。倾盆的雨水势不可挡,从谷川的发梢纷纷落下,冰凉的寒意打透衣料,钻进皮肤,入主血液。他的一切都如此无声,只有在惊雷略过天际之时,才偶然照亮他坚毅的眼神,凌冽胜似一切,而他脚边那柄黑色的大伞,早已在风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