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河心安理得在钱府住下了,而不知其中缘由的往来丫鬟小厮,见她这般不修边幅的造型,皆一脸嫌弃。
然鹿河不为所动,照样我行我素,走到哪乱到哪。
鹿河在钱府白吃白喝三五日,基本上也摸清了府内各种关系。
简单的说,这钱霖自从六年前死了原配夫人樊氏,就将贵妾丁夏兰扶正,同年,丁夏兰生下一女团团。
钱霖只有一个妾,是早些年买回来的良妾余氏,一天到晚抱着药罐子,不足挂齿。
这钱府,举府上下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非常的宠爱团团。团团也真对得起她这个名字,简直就是整个钱府的团宠,上至钱霖丁夏兰,下至洒扫的丫鬟小厮,都对团团格外的宠爱。
摸清这些关系,鹿河便要想着从谁下手,谁与以前的樊氏更加亲密,谁更愿意为她烧上几两纸钱。
可是,更令鹿河担忧的,是这里经久不散的阴森鬼气。
因为钱府多年来,都在供养一只鬼……
这日,鹿河一路溜达着,钱府人多,丫鬟小厮丛丛片片,三步一个,五步一双,见了鹿河都指指点点,无非就是说“骗吃骗喝的骗子”,“邋里邋遢破乞丐”,“无门无派野鸡道士”。
鹿河也不看他们,随他们说去。
溜达时,忽然来到一处偏院,这里不似别处假山池水,只一道铁门紧紧锁着,院内杂草丛生,似乎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
鹿河张望着,正欲施法打开铁门,倏得听见身后一声——
“鹿道长?”
鹿河心中一惊,随即默不作声收回指尖一点玄青之光。
待回身,两眼空洞,俨然一个瞎子道长的模样。
看清来人的脸,是那个要将她扭送官府的赵妈妈。
赵妈妈没好气地看着鹿河,俨然一副看乞丐的模样,问道:“怎么?鹿道长这是没吃饱,又来讨饭的?”
鹿河郁闷,我不过就贪恋凡间美食,怎么就成了讨饭的了?
她赶忙堆了堆笑脸,颇为真诚,“赵妈妈近日可好?”
赵妈妈想起那日被鹿河提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冷哼一声,“你这不是瞧见了吗?活着呢,难不成你还要送我去
地府?”
鹿河“嚯哟”一声,直勾勾盯着赵妈妈。
她忽然拉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道:“你信不信我真的可以送你去地府……”
哪知鹿河本就惊悚似鬼的惨白面容,再配上这可怖的笑容,当真把赵妈妈吓了一大跳。
鹿河轻声一笑,歪着头看着她,轻捻一根刚刚扯下的鬼针草,在手中轻轻摇了摇,便一阵黑烟燃过,尽数化成灰烬,缓缓从指尖掉落。
赵妈妈大骇,转身欲跑,哪知又碰上了鹿河,一头撞在鹿河胸口,闷声一响。
鹿河捂着胸口,一把拉过赵妈妈,低声问道:“这什么地方?”
赵妈妈本不愿多说,哪知对上鹿河摄人心魂的眼神,整个人恍惚起来,道:“……这里是我们夫人供奉的北阴酆都大帝的地方。”
供奉北阴酆都大帝?
鹿河满脸懵逼,这凡间供城隍、供魁星、供财神、供吕祖,却鲜少有供奉北阴酆都大帝的。
这丁夏兰倒是个有趣的。
“那你可知为何供奉北阴酆都大帝?”鹿河继续问道。
赵妈妈恍恍惚惚,张口即来:“夫人说团姐儿要酆都大帝护她周全……”
“何意?”鹿河挑了挑眉。
赵妈妈两眼无神道:“其实团姐儿出生的时候脐带绕颈,一身紫黑,本是没气的,原本都要抱走埋了,哪知一口气忽然哭了过来,自那时起,夫人便在家供奉北阴奉酆都大帝……”
团团生下来的时候没气?
鹿河诧异,这凡人可不比天神阴鬼,若是真的没气了,那必定是回天乏术,哪怕去判官那改命都不成,如何能死了又生?
鹿河还想再问什么,哪知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赵妈妈?”
鹿河离了眼看去,只见丁夏兰身边的侍女黎姝仓促而来,原是满面忧色,但见鹿河,忽然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她。
赵妈妈失了摄,浑头一恍,顿时回过神来,却已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忙不迭地跑到黎姝身边,看了一眼鹿河,道:“姝姑娘,鹿道长迷了路。”
黎姝蹙眉看着鹿河站在供奉北阴酆都大帝的房门外,不悦道:“既然老爷请道长前来作法,不知在府这几日,道长可有何发现?”
鹿河尴尬道:“尚未
。”
黎姝冷哼,满脸皆是不屑,就差在脸上写上“原来又一个骗子”几个字。
鹿河无奈,只得寻了个由头匆匆告辞,路过那飘着香味的厨房之时,也不好大摇大摆进去寻觅,怕惹来黎姝更加的不满。
就在鹿河路过厨房片刻的功夫,厨娘大声斥道:“谁拿了我刚做的紫薯圆子?天杀的王八羔子!”
无人回应……
就这样平平静静又过了月余,鹿河除了整日在钱府溜达,去厨房混吃混喝,就是叨念着“等待时机”这四个字。
这基本上也坐实了“骗子”这个身份,整个钱府,除了钱霖还对她寄有一丝希望,其余人皆避之不及。
天已渐秋,微凉入襟。
这日,鹿河披了件不伦不类的狗皮褡子,在厨娘的怒目下,又要来一碟鸳鸯马蹄糕。
端着盘子,鹿河一步一步踱回了房间,忽听有水声潺潺,但见房中皆无异样,那面藏着阴令旗的幡子也好好地放在原处并无挪动,不由得放下心来。
鹿河关上门,懒懒散散坐在床上,两脚蹬掉布鞋,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