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河一愣,随即想到刚才……
试三个时辰?!
鹿河尬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白濋忽然笑了笑,淡然说道:“不试的话,我怕你不信。”
鹿河脸颊抽了抽,不自然地攥紧了袖口,“我信,我信……”
杜彧捂着脸,憋得通红,他自七百年前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还从来没有那么想打个地洞钻进去。眼前这个场面简直没脸再看,想他一个读书人也算是十年寒窗苦读,却在阴曹地府摸爬滚打七百年,认识了鹿河这样的奇女子不说,还整日被她的虎狼之词洗脑。
杜彧举着茶杯,挡着脸,透过缝隙眯着眼睛打量着面不改色的白濋和无地自容的鹿河,闷了一口茶,低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见鹿河一杯一杯地闷酒,杜彧有些担忧,她虽酒量颇大,海碗都能撑,但这可是凡间,若是闹出点什么动静,不好收场。
杜彧一把夺过了鹿河手中的杯子,说道:“你再这么喝下去,我可要告诉鼠神了。”
鹿河没好气地
看着他,又是“告家长”这套,这不是鬼判殿那位青溪小姑的专项特长吗?
三个月前,青溪一状告到蘩娘面前,说她拖了凡间的鬼游道士到鬼判殿偷东西,被蘩娘好一顿抽,躺了足足三天!
想到这,她瞄了一眼白濋,哼了一声,“杜秀才,这可不烦劳你了,某人的老相好早就告过了,换来好几鞭子,我可是趴着睡了三天三夜!”
杜彧茫然,“呃……何意?”
白濋眼中厉光一闪,皱了皱眉,语气急促,“你是说青溪让鼠神打了你?”
鹿河抬眼看着他,又猛灌了一口酒,“还能有谁?我就没明白,你这么假惺惺地折腾,累不累?”
话一出口,一边的杜彧大惊,她自有了阴令旗傍身,平日在酆都,阴兵鬼差都让着她,但面前这可是敖岸山的小鹿神!别说白濋是天神,就算是个地仙,也轮不到鹿河这么没大没小。
白濋阴着脸,默不作声。
鹿河邪邪一笑,微醺的脸颊被红晕染满,她倏地站起身来,“脸皮厚的人,我鹿爷见得多了,但是厚如城墙铁壁千凿不烂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团团一事,尊驾抢了我的功劳,坐在这大言不惭,好意思?”
她“啪”得一声,一掌击在桌上,眼睛死死盯着白濋。
“鹿河!你干什么?!”
杜彧一改常态,严厉呵斥,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一身儒服都格外罡气。
鹿河左手微微用力,诡异的黑气团团而出,萦绕在她整个左手周围,待她移开手,桌面上赫然躺着那面黑底朱砂小旗。
“天界不是想遣鬼差调阴兵、重掌我酆都地府吗?其实不必费力接近我弄死我,阴令旗就放在这了,鹿神大人,您自便……”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这阴令旗,除了她,看谁还能驾驭得了。
“站住!”
身后白濋呵斥道,声音不大,但怒气隐隐藏在其中。
鹿河身形一震,这一声,几乎让她的酒彻底醒了!
“你与鬼游道士盗取阴阳锁,被青溪织女神发现,若我不出面担保揽下全责,你以为你还能继续晃晃悠悠、浪迹阴阳两界?”
白濋语气自然,正视看着面前一桌子残羹剩饭,平静如水。
鹿河愣了愣,她是性情中人
,直肠子惯了,但一下子被点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彧“哎”了一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我也才听你说鼠神打了你这件事,要我说,打你几鞭子算轻了。阴阳锁是什么东西?你当初偷的时候,可有想过后果?若是闹到酆帝之处,怎么收场?那可是海天之门的钥匙……”
“你知道海天之门?”鹿河问道。
“小看我,我杜彧杜恨山可是读万卷书……”杜彧酸酸地说道,“况且,你当真以为我鬼判殿的秦广王不知此事?倘若我白兄不出面揽责,黎姝可不止是消失这么简单了。”
一听到黎姝两个字,鹿河心中一惊,这个鬼游道士黎姝自团团锢魂就消失不见,她以为黎姝只是自己看破红尘出游而已,却没想到……
“……黎姝她?”
杜彧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只是被带回了鬼判殿,清幽台面壁思过一年而已。”
鹿河长舒一口气,她虽与黎姝并不熟络,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毕竟是一同犯过事的,一想到这,她不由得觉得黎姝就是她的难姐难妹。
这时,白濋放下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到阴令旗边,伸手拿起了那把小小的旗子,又走到鹿河的面前,执起她的手。
鹿河一惊,僵硬地看着白濋紧紧托住自己的手,越是想缩回,他却越攥得紧。
难不成他要断一只手?
鹿河瞪着眼睛,脑袋快速思索着对策,断就断吧,反正断了又可再生。
然而,白濋只是轻轻将阴令旗置于掌中,又将她的手掌微微合上。
难道要她自我了断?
鹿河白了脸,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我就是一榆木脑袋,您,您还是治我罪吧。”
然而白濋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治你的罪?”
鹿河“嗯”了一声。
见鹿河茫然的样子,可爱至极,白濋微微一笑,温热气息刮过,鹿河浑身一阵酥麻。
“哦,我是挺想治的,”他淡淡说道:“但是,我发现我舍不得了。”
鹿河一听,猛地怵然偏头看向他,那张如沐春风般的脸就在眼前,眼底看不清的波澜,整张脸都清清傲傲,不愧是月下独影的鹿神,竟有邀月并辔同行之姿。
舍不得?什么意思?
看上我了?
我这种人还有人看得上?
鹿河此时此刻心中有无数个声音在七嘴八舌,而她根本听不进去。
一旁的杜彧早已看不下去,眼睛瞥向了窗外——我应该在楼底,不应该在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