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奢侈的梦,
也不过如此。
命运对待他,
还是保留了,
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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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根岸荆山把九原杉要的金珠送过来,珠子不过指肚大小,上面设计了精巧的卡扣可以打开,九原杉亲手给所有金珠的内壁雕刻了守护符的符文。
这个跟御守是一个道理,不过特殊材质的金珠可以反复填充灵力,不是符纸那样的一次性用品,比御守贵重的多。
这样的金珠一共10对儿,每一对儿都是一颗刻着刀剑的刀纹,一颗刻着九原家的家纹。
这礼物的寓意,再清楚不过。
刀剑们都收下了审神者的金珠,这也代表着他们承认了自己归属于九原杉,不是作为时之政的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而是作为家臣和主公。
九原杉把属于山姥切国广的那对儿金珠系在打刀的刀绪上,摸了摸他的刀鞘,出神半晌,回头才发现今天的近侍髭切笨手笨脚到现在还没弄好。
九原杉亲手帮他把金珠在刀柄的丝线上系好,念叨太刀,“你这样还怎么照顾我啊,自己都照顾不好。”
太刀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笑眯眯道,“年纪大了,就需要被人照顾啊,三日月还不如我呢。”
九原杉气的鼓起脸颊,“鹤丸也是平安时代的,他就不这样。”
髭切又笑,“那是不知道你给鹤丸殿灌了什么迷魂汤……”
付丧神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抬起审神者的下巴,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疼吗?”
“嗯?”九原杉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长谷部说那些人掳走你之后对你用刑了?”太刀的手指顺着小孩的下巴滑到脸侧,“疼么?”
九原杉瞳孔微缩,那显然不是什么好记忆,他偏开头,“疼啊,如果当时我不是神魂受损思绪混乱,根本没撑住多久就晕过去了,说不定他们问什么我都会说。”
“因为真的太疼啦……”
九原杉是除妖师家族出身,从小经常受伤,比一般小孩对疼痛的忍耐力要好的多。但他毕竟没受过专门的抗刑讯训练,被注射了百倍放大痛觉的药物后,根本已经失去自主意识了,别人说什么他大概都会听
从。
髭切眸光转暗,还笑了一下,比他不笑的时候还可怕,“我会帮你报复回来的。”太刀的长相非常精致,但一点也不纯良,现在这副表情更像坏人了。
“哼,”九原杉拍开他的手,“比起这个,青江早上在后山的抓到了鱼,烛台切都答应我晚上吃秋刀鱼了,髭切会帮我挑鱼刺吗?”
九原杉变成猫妖之后虽然还吃蔬果,但对鱼肉蛋奶一类有了明显的偏好,尤其喜欢吃鱼,可小孩一向嫌鱼刺麻烦。
如果是其他刀做近侍,九原杉自然不用操心这个问题,送到他面前的都是没一根刺的软嫩嫩的鱼肉,但是髭切就……
果然,刚刚还表决心要帮他报仇的太刀笑眯眯道:“那活太细致了,交给长谷部、烛台切、药研他们不就好了,就算是青江和大俱利也会很乐意做这种事情的。”
九原杉愤愤瞪了他一眼,一个人去屋里翻画册了。虽然外表一会儿四岁,一会儿七岁,但他并没失忆忘了自己其实已经十二岁了,早过了需要别人帮忙处理食物的年纪。
若是近侍刀主动帮他他也就厚着脸皮接受了,但如果要对着当日并未担任近侍的付丧神提出这种骄奢的要求,打扰对方用餐,九原杉说不出口。
髭切明知这一点还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故意取笑他。
……
九原杉早上在道场和小夜、药研一起手合,之后又一直在练习灵术,看了会儿画册就蜷缩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髭切在屋子另一边自顾自地翻看漫画,现世的娱乐要比时之政那种与世隔绝的小圈子丰富的多,太刀的钱全都用来买游戏和各种漫画小说了。
他和审神者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相处的,两个人各干各的事儿,互不干扰。等太刀无聊了,就会故意去逗弄小孩,直到把审神者惹炸毛才肯罢休。
太刀又看了小孩一眼,确认他睡着了,这才慢吞吞起身去厨房拿茶点。
睡梦中蜷成小小一团的九原杉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被隔绝,有人动作轻柔地抱起了他。
从冷硬的地面坠入温暖柔软的怀抱,有一种……记忆中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九原杉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
因为那种
安心感,小孩这一觉比平时睡的要久。睡醒的时候非常满足、神清气爽,但当他睁开眼,又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晴空一样的湛蓝眸子,比阳光更耀眼的金色碎发,看他的眼神温柔胜于春风拂过水光潋滟的湖面。
打刀付丧神见他醒来,不自觉露出笑容,声音如春归燕子的尾羽点过水面,“主人。”
“山,山姥切……”仰躺在付丧神怀里的九原杉愣愣伸出手,在指尖触及付丧神脸颊的时候,被那温度烫到一般轻颤了一下。
山姥切国广握住他的手,搂紧了怀里的审神者,“是,主人,我回来了。”
他终于能够切切实实地触碰到自己的主人,这一次,不再是神志恍惚时妄想出来的一触即散的幻影,他的身体里也不再是让人狂躁的暗堕力量,而是顺着本命契约源源不断传过来的,属于主人的清澈的灵力,轻易地抚慰了他所有的不安。
那些晦暗的、冰冷的、混乱的、崩裂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温暖的怀抱、交握的手指、熟悉的让他安心的味道……这才是此时此刻的真实。
千山万水,峰回路转,他居然还能再次回到主人身边,最奢侈的美梦也不过如此,命运对他,还是留有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