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曾经的存在都被忘却,这对离去之人来说过于残忍,对仍然苟活于世之人也实在遗憾。荒神极力抵抗着这份注定分离的命运,将所有与她有关的回忆抽离的过程痛苦至极,他被夺走得只剩下对心爱少女的一腔迫不及待想要去保护的热血,凭着这份奋不顾身的热血他也想要为她留下一点什么。
可是她好像不打算给他留下什么了。
他感觉到一双透明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在海风的包裹下如同温柔的海水在亲吻他,有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印上了他的额头,如若怜惜,如同告别。
少女还是那样安静而温柔地接受了自己即将消失的未来,甚至在少年为此痛苦而不甘的时候安抚了他,用行动劝说着让他也接受这即将到来的事实。
她为他留下了她最后的温柔。
最终还是消失了。
透明的身体在最后一刻发出了莹莹白光,一瞬的光辉之后,彻底碎成了一把星尘,伴着咸湿的海风飘散了。
他的心也随着散去的星尘生出了一大块空洞,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块空洞中原来是由谁来填补的。
在少年因为痛苦而痉挛的腹部,一块红色的御守悄然躺在了那里。在炙热子弹的灼烧下变得焦黑的红色御守已经看不太出它原本的样貌了,和着少年与少女新鲜的血液,最终被少年紧紧地抓在了手上。
旋即赶来的缠着绷带的黑衣少年看见了倒在碎石中那人
手上握着的东西,没有在意,只语气嘲弄地与他攀谈起来:
“呀,中也,你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呢。”
……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昨晚狭长又美妙的梦境中即将破土而出,但是又随着逐渐清醒的意识破灭了。
梦境中的世界如令人雾里看花般看不清摸不着,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个美梦里有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那应该是一个非常柔软的身影,叫他试图回忆时的都宛若踩在棉花般的云朵上,缱绻中懈怠了大脑。
他睁开眼睛,像耗尽了大半辈子的生命与感情那样艰难地尝试着牵动自己的手臂——然而他碰到了一处柔软。
中原中也看向了身边那个柔软的来源,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回忆起自己那一次在玩偶店遇到她的场景。
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却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
他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当时的感受——仿佛心中有一块巨大的空洞被瞬间填满,而被填满的那一块与少女的温柔甜软是那么严丝合缝,似乎那一块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大概是中原中也此生唯一一次品尝到一见钟情的滋味。
而那种被填满了空洞后心中源源不断产生的暖流几乎令他浑身都要颤栗起来,催促着他去拥抱那名少女,去为她付出,去给予她更多的温暖和爱意。
现在,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妻子,心中再一次涌上了那股暖流。他遵从着内心深处的意愿将小妻子揽在了怀里,细嗅她发间的芳香。
小妻子似乎睡得很安稳,在被他揽过去之后还发出了一声梦呓,熟练地自己翻了身自滚到他怀里。
将她抱了个满怀的满足感几乎要令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中也先生……”
小妻子醒了,在未解的睡意朦胧中喊出了他的名字,初醒时潮湿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哑哑的糯糯的,让中原中也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而怀中少女在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后便主动伸出手,像中原中也环抱她那般同样回抱住了他。
内心里那种充实的感觉更甚一分,中原中也这一次真的笑出了声,问她:“还在做梦吗?我可不是你的茶泡饭。”
“……中也
比茶泡饭重要多了。”
第一次忽略了敬语的称呼出现在她的口中,中原中也仅仅只是感到了一瞬间的诧异,便坦然且高兴地接受了这一点。
但是他还是要问。
“怎么不叫我中也先生了?”中原中也的语气夹杂着逗弄的意思在,“难道是昨晚梦中觉醒了什么东西?”
然而面对他的逗弄,中岛敦也没有扭捏。
“差不多吧。”
她这么说着,一个翻身骑到了丈夫身上,动作大胆但表情还是有些害羞。
“想试试看能不能骑到中也的头上去……听说结婚后女人不能太顺从丈夫。”
听到了小妻子的话,干部先生终于开怀地大笑几声,旋即一个翻身把小妻子重新压回了床上,明目张胆地嘲笑她:
“你算什么女人?都还没成年呢,一个小姑娘居然想要骑到我的头上,还是先试试看能不能跟我平视吧。”
这是中岛敦第一次觉得中原中也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经历了三生三死后的大彻大悟都喂了狗,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要和这男人突破那层关系来着。
算了,既然这男人这幅狗样,那她何必急吼吼凑上去。中岛敦暗暗下了某种决心,看着丈夫的眼神还有点赌气的意味:
“……中也可不要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中原中也自信依旧:
“我后悔什么?你这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