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那人捉到了。”

相府中，福伯将一个全身被捆成一团筛子的矮瘦男子扔在地上。

郝临这才转身，见那人鼻青脸肿，若不是那熟悉至极的身影，他还真没办法分辨出来是何人。

这么一确认，郝临瞳孔微变，沉声喝问：“玄伯，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玄伯，本名郝玄，原是郝临尚未入仕之时就跟在身边的小厮。若说起相府中他最信任的人是谁，当属玄伯，便是福伯也不及他半分。

若不是上次围猎时郝甜告诉他，福伯效忠于楚嬴，恐怕如今他还真会怀疑福伯是不是幕后黑手，才把玄伯推出来当替死鬼。

“为什么……呵。”玄伯却也不辩解，原本和善的眼中更是露出了怨恨的眼神。

“老爷你可还记得夫人去世时，曾大醉过一晚？”说到这里，玄伯吐出口中血水，“那一晚之后，我妻秋云从你房中出来，没过多久……便上吊自杀！”

“可怜我那尚未足岁的孩儿，打小就没了娘，前不久更是被你以山贼作乱一名给抓紧牢狱之中！你问我为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要害我如斯！”

面对玄伯的厉声斥责，那怨恨的陌生面容，一度让郝临以为他根本就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他后退几步，竟是颓然坐倒坐在椅子上，摇着头，却没办法说出半句辩解之语。

终究是他害了玄伯，如果当初不是他把秋云许配给玄伯，现在也不会令他们多年主仆反目成仇……

福伯见此，深深长叹一声：“老爷，您为何还不告诉他实情呢？”

当初秋云那件事，玄伯恰好外出办事还未回来，因此并不知晓全部事情，所以道听途说秋云死前曾在郝临书房中待过一晚后，便与郝临生分了许多。想来一早就认定秋云是被郝临玷污了，所以才会上吊自杀。

可实际上，这件事情的原委到底如何，福伯身为相府管家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比郝临知道的还要多。

那晚，郝临的确是太过思念妻子，因而喝了点酒。但是那酒的量远不能让郝临醉倒，当时福伯觉得有些奇怪，便悄悄查看了一番，才发现这酒中放了药。怕郝临出什么事，福伯当即转回书房，便看到秋云趁四下无人，进了书房。

从窗户投射的影像来看，秋云是在照顾郝临，福伯看了一会儿，却总觉得有些违和感。他只得进去询问情况，秋云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只说见郝临醉倒无人服侍，便照看一下郝临。

福伯当时也没多想，但还是在外面守了一夜，直到秋云完完整整从书房中出来，而郝临也没出什么事后，他才彻底放了心。然而没过多久，下人便说秋云在房中上吊了，福伯这才察觉到这事情透着一股诡异。

后来，循着给郝临下药的线索，他才查出，秋云一家都被将军府的人给控制了，若是秋云不照他们说的去做，那么这一家子都会被凌迟处死。当时玄伯不在，秋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什么，六神无主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奈何郝临当晚什么反应也没有，秋云也实在豁不去那面子，只得打消了计划，想要请那些人暂缓几天再试试。谁知没等商量出个结果来，秋云就被人打晕吊上悬梁，伪装成了自杀的假象……

听福伯说完前因后果，玄伯疯了一般嘶吼着：“我不信！秋云她……”

“秋云的确是无辜的，”福伯冷冷说道，“但老爷这么多年待你如何？他是什么性子？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你所谓的‘害死’，恐怕最多的还是怨怼吧。”

这话成功让玄伯一噎，本就青紫红肿的脸瞬间扭曲，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诚然，玄伯的确是郝临几十年来最信任的小厮，但也仅限于此了。

当初他原本以为他能够当上相府管家，但临了了，却被福伯这个半路出来的疤脸汉子抢了去，哪能甘心？是以秋云死后，他将这件事全部怪罪在不肯将管家之位交予他的郝临身上。

当陈天刚派人将儿子的遗物交还他，让他在送往皇宫的生牛肉上下药之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他认为，儿子生来不学好，都是因为秋云的早逝，而将儿子赶出相府的郝临，便是促使儿子投奔陈猛最后又被秋后处斩的罪魁祸首。

如今他只是在生牛肉上动动手脚，只是要了他女儿肚子里的一块肉，也算是扯平了。

望着多年来陪伴在身侧的忠仆，如今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他的罪过，郝临深深叹了口气。

“拖下去，逐出府吧。”

叛主之人，便是生生打死了也不为过，但到底是他身边仅剩的老人，如今的处置也算是全了多年主仆之情了，往后玄伯的生死都与他无关。

玄伯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恨透了郝临，出府时，一件衣服也没有带走，福伯远远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微微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