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听澜本来也无处可去,就是想来投宿的,如今听他这样说,也顺水推舟对他道:“有劳。”
许博文看了看怂哥的脸色,怂哥给他一个同意的眼神,他就走上来对傅听澜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兄弟请跟我来。”
傅听澜喜欢这种说话痛快简洁的人,顺从地跟他走了。转身的时候听见怂哥在后面自言自语:“原来他喜欢这种调调……”
她不是喜欢这种调调,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安静,因为她家真的是太吵了。
她家有整整二十个年纪差不多的姐妹,整整一院子的女人!
她爹原本是京城的大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辞官归隐了,朝廷宽厚,赏了不少土地,所以他们家在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
她爹成了大地主之后没有别的梦想,只想生个儿子,继承他这大片大片的土地。可惜天不遂人愿,夫人接连生了五个都是女儿。
她爹不信邪,一口气娶了十五房妾室,让她们一起生,结果生下来的全部都是女孩。
这些女孩子加上她们的生母,几十个女人生活在一起,院子再大,也经常都是鸡飞狗跳,吵翻了天。
好在她爹一碗水端平,治家有方,还不至于到伤身子、出人命的地步。
傅听澜跟那些姐姐妹妹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她们都有生母,唯独她没有,她母亲生下她就难产死了,是整个院子里唯一的悲剧女人。
她爹担心她没娘会遭其他姐妹欺负,就单独给她找了个师傅,教她学习功课和武艺。
她也基本上不跟那些姐妹在一起玩,总是独自到后山僻静之处跟师傅学习,或者跟莫黛薇一起玩。
这次代替莫黛薇出嫁,师傅是知情的,其他人并不知情。其实她就是消失一年半载,家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毕竟家里女孩子真的太多了,少那么一两个谁会注意到呢?何况她原本就独来独往。
出来玩一段时间挺好的,起码能安静一段时间。她想等着确认莫黛薇安全离开之后,她再回去。
许博文带她到了一处比较干净的房子,对她说:“薄兄弟,这是我们老大的房间,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了。你放心,平常他最爱干净,勉强能住的。”
傅听澜抬眼看去,这房间确实不错,外面看着黑不溜秋的,里边却还算整洁,窗明几净,梁直瓦亮,桌椅板凳摆放有度,就连床上的被子也是整整齐齐叠好的。
看不出来,那个满口胡说八道的怂哥还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许博文看她脸色如常,猜测她还算满意,兴致勃勃地继续介绍:“老大给我们每个人都分了工,有人负责叠被子,有人负责扫地,有人负责擦窗户,还有人负责刷恭桶。总之,每人各司其职,要确保房子干干净净。”
这个人是皇帝吗,竟然把打扫房间的事也分得这么细致,她家那么阔气,也不过是每个丫鬟负责自己姨娘的房间而已。
她迈步进屋,仔细看了看房中那张小圆桌,确实是挺干净,不过上面躺了个死蚊子。
许博文忙把那只蚊子捡起来,放到手心里,抱歉地对她笑笑:“不好意思,今天负责打蚊子那个傻子下山去了,所以没人帮他处理这只死蚊子。你等一下,我找人帮你打蚊子。”
傅听澜想跟他说不必了,可他却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这老人家的腿脚还这么麻利吗?真是出乎意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出去不到半刻,他们那个老大怂哥竟然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来。
傅听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穿了一身白布长衫,头上戴了个秀才帽,脚上蹬着一双厚底木屐,手上还把玩着一把折扇,配上他那连成一条的粗眉和大胡子,简直不能更滑稽。
严肃如她,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一笑,之前的高冷形象就破功了。
怂哥似乎被她的笑容惊艳到了,愣了一会儿才说:“薄兄弟貌美如娇娘,刚才那一瞬间我差点儿以为你是女子。”
傅听澜心中一紧,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处在危险之中。这里不是普通的村庄,这些人身份不明,从刚才的情形看,他们不是土匪就是山贼。
虽然自己能制住他们的老大,但他们都是男人,谁知道里边有没有什么高手呢。她的武功虽然不差,但很少在外历练,也不知道实战情况如何。
万一自己身份暴露,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她于是敛起笑容,恢复了原来冷若冰霜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怂哥以为听澜喜欢那种读书人的调调,于是学着读书人的样子轻撩衣摆,潇洒地挥了挥折扇,回答她说:“薄兄弟终于有兴趣问在下的名字了,真是三生有幸,不胜欣喜,喜不自禁啊!在下乃小听音阁掌门人,玉临风是也!你看我是不是人如其名,玉树临风,与众不同?别看我表面上风流不羁,但我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今天,你读书了吗?如果读了就赶紧睡觉,如果没读就马上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起来好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