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临毕业前夕,在选择继续读书还是就职之间出现了一些迷茫。
彼时恰好我那读大学的兄长假期返家,大约父母也有提一嘴,夜里我在写谱的时候,他来敲我的门。
估计是刚洗完澡,这人披散着那头火烧似的金红相间头发都晕着淡淡的潮湿,发尾能看到有水滴,穿着宽松的睡衣手里拿了杯热牛奶冲我晃一晃,笑了说“老妈说你还没改这习惯,我就给你弄过来了,聊几句”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就接过了那杯牛奶放他进来,往里走着我坐到了床上,他就把我的椅子拖过来坐我跟前“在半个月就要考试了吧,你要是觉得以后大学一个人不习惯,不然你考虑下我那边的大学,同校的话,至少有我在,是吧。”
他这话其实就是在给我台阶了,其实心里很清楚我不是会害怕一个人,毕竟想当年,我可是一个人痛殴十来个男生的不良少女。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忽然有些恍惚,我是怎么从不良少女又给拧回来的呢
这个问题冒起来后的下一刻,我几乎是反射性的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兄长脸上,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了,还是因为我哥。
说来是件很怪异的事情,我们家吧,我爸是个有点憨憨老实人巡警,我妈就是个尽职尽责的家庭主妇。
我哥从小就很明事理开朗健谈,邻里邻居人人夸,实属别人家小孩的典范,我弟弟千寿郎虽然腼腆害羞了点,但也是个乖宝宝贴心懂事。
就我,不仅外貌上跟我爸我哥我弟完全没有一根毛发的相似,对,真的是连头发都格格不入,他们三个整齐的金红色火烧一样的头发,而我甚至不怎么像母亲的那头温柔的深栗色头发,而是黑发。
这种毫无相似点的外貌之余,我性格非常冲动急躁,还在幼稚园的时候就经常因为打哭了男生而被叫家长,当然每次来的其实都是我哥,因为我爸巡逻忙着呢,我妈生了我以后就有些虚,有段时间一直在被医生勒令家在静养,好容易好了没多久,我爸这个爱妻狂魔就又让她怀上了。
千寿郎出生后我正好幼稚园
准备毕业,所以国小有段时间也都是我哥带着我上,而我妈要专注照顾千寿郎,实在空不出手来再操心我跟他。
我倒也没有怪我妈的意思,主要是,孩子们无恶意的玩笑最为刺人,或者其实到底有没有恶意我也区分不了。
只是被人取笑说可能是捡来的这件事我忍不了,国小的那些年我就是个易燃易爆炸的刺头,到了国中索性就应邀进了暴走族。
父亲察觉到我的异常想要进行教育的时候,被我哥拦住了,他觉得导致我走上歧路,他这个哥哥是最大责任。
“羽奈一直是我在照顾,我却没有及时发现她过得那么辛苦,没能及时跟她沟通,她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
国三的那一年,上下学我哥都给我死死盯着了,连我周末出门逛个街,他都能涎着脸打着给我当提款机跟提包小弟的牌子粘着我进进出出,因为一直带着他在边上的关系,我跟自己组织的姐妹花也就不得不渐渐疏远,等我恍然回过神,我已经考进了高中了。
而我哥也在我高一的时候,顺利进了东大,我以为从此天高海阔任我自由飞了,然后我发现我错了。
周末节假日,我哥就跟车票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准时报到回家抓着我谈心。
比如说现在
“东大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不过其他的大学也是不错的,我帮你筛选过了,有一所在池袋,你以前不是想去池袋玩街头艺人么,考进去的话,想去玩乐队什么的,就很方便了不是吗。”
我要承认,我哥这一招蛇拿七寸精准到位,我有那么点心动了,所以我喝了几口牛奶后点了点头“你把资料发我看看,合适的话我就填这个了。”
他笑了伸手揉揉我的脑袋,搞得我差点拿脚踹他“别动手动脚的,而且你刚洗完澡,我还没洗头呢”
“哈哈没事啦,我不嫌弃羽奈脏的啦。”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的话,他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要揉我的脑袋;“唔姆,要加油啊,正好接下来我假期还有几天,有什么需要的话,哥哥帮你补习也没问题。”
“滚滚滚,操心千寿郎去,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直接抬脚踹他的腿;“好了
快滚,我也要去洗澡睡觉了”
“哈哈好,早点休息,晚安。”
有了目标以后心就静下来了,我开始踏踏实实的该复习复习,空闲之余写写乐谱,我哥那几天偶尔回来我房间给我几本他以前的重点笔记,我看的时候他也不走,估计是等我有不懂的就问他,我管来是对他这种烂好心没招,反正真有不懂我也问,没有我就专心自己的不搭理他。
一周后他返回东京,我继续自己的上学放课后社团活动也逐渐到了尾声,作为乐队主唱社团前辈的我终于赶在结业仪式上,用自己写的歌曲传达对后辈们的关怀,圆满退社。
结业典礼我哥有来观摩,搞得我几个后辈脸红通通的跟我要他的联系方式,我倒是很想给,就怕没经他允许随便给了,事后又要被他数落不尊重他什么的。
以前国中就有过这种事,国三那年他每天都来接送我,让我同学瞅见次数多了,以为是我男友,我解释以后,那女生反而心动了,觉得这么好的哥哥,作为男友也一定很不错。
因为跟那女生关系还不错,我就没犹豫的把联系方式给了,还期待着她成了的话,我哥就能被转移注意力没空管我了,那岂不是美哉
结果我上午才给了联系方式,下午那姑娘就跟我哭唧唧,在等我被我哥接回家路上,我又被我哥严肃批评不尊重他巴巴拉拉。
说句实话,那绝对能称得上是头一次我哥跟我黑脸,从小到大别管我多折腾,我是打架也好,不小心搞破坏也好,我哥要么帮我去赔礼道歉,要么就是给我顶罪背锅,就从没这么板着脸跟我说话过。
所以弄得我也有些怕,到现在想起来也有那么点背脊一凉,于是只能婉拒了后辈们的殷勤,揉了揉脸被母亲拽过去站在礼堂前排全家合影。
那之后进入了漫长的假期,父母带着弟弟回乡下,我要等自己的通知书只能在家,哥哥找了份兼职也没回去,暂时家里就我跟他两个人,我要是高兴呢,也给他做做晚餐,或者是起早了给他弄份简单的早点,我要是没那个心情,点了外卖给他留一份,早餐让他自己解决。
不过基本上早餐我不动手,我哥是一定会自己做好我跟他的
份才出门,也就晚餐他没办法回的早,不然我估计我不做,他也一定会买菜回来做。
由于他在做兼职的关系,虽然两个人在家,实际上碰头一起坐下来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有时候一周下来,不是看到了脏衣篓里他的衣服,我都要忘了还有他也在家里这件事。
通知书来的那天,他意外地回来早了些,我刚拆了信封蜷缩在沙发上看,听到开门声,就身子一歪趴在扶手上把手里的纸张伸出去摇晃“快看我被录取了哦”
“唔姆”他几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些热度未消的潮红,眼底里盛满温柔的笑意,一手拿过了那张纸,一手揉我的脑袋“羽奈果然是最棒的哈哈哈今晚庆祝一下,我带你去吃烤肉吧”
“好耶”我高兴得从沙发去爱上窜下去扑到了他背上;“老哥最好了”
大约是一路走回来时被太阳晒了很久,兄长的背上残留着夏日特有的炎热,家里明明开着空调,我却因为扑在他背上而被热的突然开始冒汗,所以我很快就想要跳下去了,但在那时候,他忽然用手往后圈住了我的腿,就这样背着我转起了圈。
像小时候一样。
这么想着我意识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亲近过他了,似乎就是国中开始的,认为自己成为了暴走族应该拿出铁血的模样,就不能有软弱的时候。
而这种亲近行为在我的认知里是撒娇,撒娇就是软弱的行为,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回忆起这些我也有些百感交集起来,一下没忍住就抱住了哥哥的脖颈,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愧疚的开口道“抱歉啊哥哥谢谢你。”
哥哥没回话,只是把我往上托了托,就这么背着我轻轻晃了晃,一如从前每次我惹了事,觉得他一定会生气教训我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背着我轻轻晃,无言地传达着他对我的包容。
临开学前父母带着弟弟回来了,看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后,又在开始筹备我的离家准备,哥哥作为已经有经验的人,加上他也在我读大学的那座城市,承担了觉大多的准备工作,其中包括我住校还是跟他一起租住公寓方面。
“我觉得我住校会更好。”我把手里的牛奶放
下了盘腿坐在床上,笑得别有深意的看着他说道“哥你在学校肯定有女孩子追吧,我要是跟你住的话,万一你以后交了女朋友,那多不方便啊,是吧。”
他似乎有些愕然,仿佛没有想到过这一方面,跟着眼神有些闪躲起来,手放到了嘴边像是要遮掩什么,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问题,兴奋起来的凑过去问他“是不是有情况”
他被我吓得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挪,脸上泛起了红晕的干咳“咳咳不早了,就,就你觉得住校更好,那就住校吧,我先回去了,我自己的行李还没收拾呢”
“哎呀要什么紧嘛,告诉我嘛,什么样的好姑娘能把我的绝世好哥哥抓到手呀”
在我入校后的第二个月,我见到了那位好姑娘。
是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衣着品味很时尚,妆容也很精致,和我这种大咧咧的女孩完全相反,熏小姐十分恬静优雅,给我一种说话大声点都会吓到她的感觉。
我哥显然也是这种感受,我亲眼看见我那个说话几句都要笑哈哈的哥哥,在这位小姐面前,笑得特别温柔,完全不会再冒出那种笑声,说话也轻柔很多,整个人完全变了样。
虽然我也是。
初次见面熏小姐送了我一支香水,她告诉我说女孩子都应该有一支适合自己的香水,虽然不曾见过我,但听我哥多次提起过,凭着感觉给我选择了这只,希望我会喜欢。
我哥拼命给我打眼色,其实不用这么做我也一定会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那支香水名字是无人区玫瑰,确实是我心仪已久,就是还在自己攒钱来着,突然被人送了,真的是瞌睡遇枕头,十分感动。
所以我对熏小姐印象好感分完全是满的,后来一起吃完了饭,我就麻溜的走人不当电灯泡,熏小姐还觉得不好意思,认为自己才是打扰了我们兄妹难得一见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