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新洲从饭局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今天这局是三家供应商联合起来为了灌她而设的,人多,都是刚签了大单的合作方,她不好不去。
签单价格低,生意上吃了点亏,总得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三人轮流劝酒,助理和下属替彭新洲挡了许多,但彭新洲还是喝了不少。
她酒量还可以,酒桌上风轻云淡,出了店上了车,只是觉得头有些晕。
司机问她“彭总,回家吗”
“嗯。”彭新洲应了声,脱了高跟鞋把自己窝在座椅上,晕晕乎乎地玩手机。
没几分钟,就看到了虞理发的朋友圈。
说实话,和虞理加了微信以后,虞理发的朋友圈她没几次想看的。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转一些专业的文章,从能源应用到养生推拿,从宇宙规律到养猪浇花。
傻愣愣又冷冰冰地配一段文字解说或者感悟,无聊的机器人一般。
也就两次吧,两次发了点情绪化的东西,一次是在问她来要答案的那个雨天,一次是现在。
如果说下雨照片只是巧合和意外,那现在这张“醉”的照片,就完全是模仿和抄袭了。
彭新洲发过“醉”里这个景,虞理几乎找到了完全一致的角度和滤镜。
配字依然是个句号,可以没有任何意思,也可以引发无限的猜想。
彭新洲偏了偏脑袋,盯着那个句号,想问问她是不是想彻底结束。
走她走过的路,拍她拍过的照片,对她进行拙劣的模仿,然后用这种方式向她们的关系告别
小傻逼倒是说到做到,不纠缠就是不纠缠,一次受挫之后便跟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一条消息,一个电话,或者一次意外的“偶遇”。
彭新洲蜷起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她还在盯着那个句号,那张照片,酒气好像迟到苏醒一般,热烘烘地跑了上来。
路过她的小腹,胸口,然后到达她的脸颊。
彭新洲拿起一旁的冰水,贴了贴脸。
冷却下来一点之后,她给鹿鹿拨去了视频请求。
鹿鹿很快接通了视频,那边挺安静,看背景是进了休息室。
彭新洲伸手调整了下角度,让视频画面里的自己看起来完美一些。
足有半分钟,她只看画面不说话,鹿鹿是个容易着急的性子,先开口问她“小彭总啊,怎么了啊”
“总你个头。”彭新洲道。
她现在听见这称呼就头疼,那些人这么叫她的时候,看似调侃,实则不屑,哪怕他们无数次地败在她手里,也只会觉得因为她有钱。
生下来就有钱,背靠着帝国一般的家族企业。
“谁惹你了”鹿鹿笑着凑近镜头看了看,“你这是喝多了”
彭新洲道“我不想看你。”
话说得挺凶,但语气很软,撒娇一般。
彭新洲鲜少这样,鹿鹿没法跟她生气,只能哄着惯着“那你想看谁啊”
彭新洲“你那儿有谁”
鹿鹿“呵,我这儿人可多了。”
她戴上了耳机,起身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清纯的性感的温柔的知性的,只是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哪一种。”
彭新洲“你不知道吗”
鹿鹿“以前我觉得我知道,这不是被你怼了吗”
“我没有怼你。”彭新洲把脑袋往下埋了埋,“把镜头转过去。”
鹿鹿切换到了后置镜头。
画面变了,是“醉”的大厅。
里面又变了一些细节,鹿鹿特喜欢在装修装饰上瞎变动。
店里光线不够亮,彭新洲眯了眼睛,才看清了人群的长相,三三两两,各自散落着。
“换个角度。”她道。
鹿鹿移动手机。
彭新洲看了会,又道“再换一下。”
“你真在找人”鹿鹿道,“都懒得自己过来挑了,视频面试啊”
彭新洲“回去一点。”
鹿鹿“人和买菜不一样,还是得实打实地看见了,才能有感觉啊对不对”
彭新洲“往前走。”
鹿鹿挪了挪。
彭新洲“那是谁”
鹿鹿看了看手机,又看看厅里。
那是谁,那里的人多了。
有陆淼,虞理,杜蘑菇,刚唱完歌的歌手方正,还有两个这会不值班的店员。
他们凑了一桌,在玩狼人杀。
都是年轻人,玩得可开心,一个个笑起来的时候没眼睛没脸的,只剩下了大白牙。
鹿鹿道“哪个啊你可别看上我妹。”
彭新洲“短头发的。”
鹿鹿“杜蘑菇啊那天人追出去你理都不理,这会后悔了”
彭新洲没说话,又盯着那场面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对司机道“去醉。”
鹿鹿笑起来“欢迎啊大老板,你看我这边除了酒和人,还有什么要给你备着。”
“你别管了。”彭新洲嘟囔了一句,挂了视频。
车子调转了方向,彭新洲攥着手机,发了会呆。
视频里的人很多,但她找了好一会儿,在画面扫过去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虞理。
或者说,她本来就想看到虞理。
虞理和平时不一样,让她觉得恍惚。
虞理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和身上闪闪发亮的裙子,配上灌入肚中的酒,让彭新洲的恍惚里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小傻逼从来都没在她面前穿得这么隆重过,虽然小傻逼平日里随便套个t恤都很好看,但谁又会嫌弃,美人打扮得更美呢。
彭新洲没有教虞理,穿衣着装要看场合,看对象。
她没有教虞理,什么样的衣服在什么样的氛围里会引发什么样的情绪。
所以彭新洲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虞理打扮成这样,去了“醉”,发了那条朋友圈,到底是不是为了她。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为了勾引她让她心痒痒
然后在她欲罢不能的时候问她,到底为什么把她塞进实验室
想到这里,彭新洲一个激灵。
她冲司机道“回家。”
车子有一瞬间的卡顿,而后继续直直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