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伙食简单,唯独酒水尚可,裴獗在席间很是沉默,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而敖七,许是对上次在花溪村醉酒的事,心有余悸,今天夜上,他滴酒未沾。
“家里为我在安渡置办了一座宅子,我也没工夫过去,父母又远在西京,不知可否麻烦舅母,帮我捯饬捯饬?”
父母不在身边,请舅母来操持,说得过去。
可这座宅子是为敖七新婚准备的。
也就是他的婚房。
敖七让冯蕴来帮他布置,很难说没有别的心思……
裴獗垂眸,端起酒水慢饮。
冯蕴想了想,平静地道:“我自己的婚事,也办得草率,实在不知那许多的礼数,怕有不周……”
说罢她侧目望着裴獗,谨慎的样子。
“不然你让大姐把身边的管事妈妈派一个过来?”
裴獗:“好。”
敖七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续了一杯水,仰脖子一口饮尽,然后重重放下。
“看来舅母对我,多有不满。”
冯蕴笑道:“这从何说起?”
敖七轻轻哼一声,“濮阳漪修宅子,舅母帮她出图纸,拿主意。温将军修宅子,舅母更是亲力亲为,唯恐有一点不周之处,怎么到了我这个大外甥,只是料理布置,舅母就万般推托?”
牙尖嘴利啊这是。
冯蕴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让她为难。
当着裴獗的面,她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你应下吧。”裴獗脸色淡淡,慢条斯理地说道:“小七一人在安渡,你我正该多照顾些。”
说罢又严肃道:“但有一点,你舅母身子不好,也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帮你照料一二可以,旁的事,就不要劳烦她了。”
他用的是长辈的语气。
也是警告,不要得寸进尺。
敖七听明白了,拱手朝他们行礼。
“多谢阿舅,多谢舅母。”
-
敖七是饭后走的。
天太晚了,他没有返回大营,和冯蕴夫妇一样,住在驿站,但是有另外的客房。
以前他每次离开都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话很多,反复和冯蕴说这个、说那个……
这次他很干脆,拉上帘子头也没回。
驿站在城外,很是荒凉,听着屋顶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冯蕴等驿卒收拾好碗筷,又要了热水来洗漱。
夜宿在外,她觉得处处不便,一时心绪难宁,几乎没怎么说话。
“不高兴吗?”
裴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侧,冯蕴惊了一下。
她回睨而笑,“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獗没有说话,黑眸微凝,视线直直落入她的眼睛里,仿佛要将她看穿,又好似要给予她一种安定的力量,平静而坦然。
“我让你应下小七的事。”
冯蕴微愕,随即笑开。
“怎么会?我其实无所谓帮不帮他,我是怕你不高兴,这才拒绝。”
有些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可介意的。
她笑叹一声,“你别这样看我,我坦坦荡荡,从来没有勾引过你的外甥,这完全是一桩冤案……”
“我知道。”裴獗低头凝视,“蕴娘可要出门走一走?”
冯蕴讶异,“现在?”
“嗯。”裴獗轻轻拉着她,拥她入怀。
“这个驿站,离石观码头很近。石观码头的夜景,值得一观。”
冯蕴狐疑地看着他。
“大王何时得闲,看过石观码头的夜景?”
裴獗双眼越发黝黑,似隐浓雾,深不见底。
“听人说的。”
冯蕴唔一声,“这大晚上的出去,会不会太古怪……”
裴獗:“怪在何处?”
有一种男女相约月下码头,偷会私情的感觉。
冯蕴扬了扬眉,漫不经心地一叹。
“也没什么古怪的,就是大王反常,又没个由头。”
裴獗双臂一收,将她拢得更紧。冯蕴靠在他的胸前,被那股子熟悉的气息包围着,觉得他身上十分的温暖,熨得人很是舒服,不由张开双臂,双手圈在他的腰上。
“明日要早些启程回花溪,我们不如早些歇了。”
裴獗低下头来,看了看驿站。
“你不会喜欢在这里。”
冯蕴听出弦外之音,再细想一下他要去的石观码头,突然脸颊发热。
这个祸害该不会是想做她以为的那种荒唐事吧?
三更毕,晚安~~
裴獗:蕴娘以为的荒唐事,是什么事?
冯蕴:难道不是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送解药?
敖七:在这样一个令人心碎的夜晚,你们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淳于焰:毛头小子一边去,毛都没长齐,想些什么呢?
敖七:笑话谁呢?我没长齐,倒是想问问你,你毛长齐了吗?
萧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想气死他,继承他的家产?
敖七:不,我更想继承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