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4【酒不醉人】

        南城，厉府。

        三皇子和李云义的出现破坏众人饮宴的兴致，尤其是一想到靖水楼是李家的产业，而且京中随便一家上档次的消遣去处都有可能和那些权贵产生关联，一众边军武将便只觉得倒胃口，因此约定将来在边疆再聚。

        日头偏西之时，陆沉将厉冰雪送到厉府大门外。

        如今伯爵府第的匾额已经被撤下，过不了多久便会换上怀安郡公的门楼。

        昏黄的阳光里，这对年轻男女翻身下马，几名亲兵停在远处。

        厉冰雪不疾不徐地说道：“建王颇得皇后的宠爱，但是陛下对几位皇子一视同仁，并不会过分偏爱于他，因此你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储君未立，朝野上下一致认为大皇子陈王和二皇子相王都有可能，没人看好建王，兼之他成日里不务正业，和李云义这种纨绔厮混，离那个位置便更远了。”

        陆沉对朝中格局的了解自然不及她，安静地听着。

        厉冰雪又道：“或许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未表露过争储的想法，安心做个糊涂王爷。因为这种无欲则刚坦然自若的姿态，一般人对他的胡闹任性只能忍着，犯不着因为他惹怒后宫的皇后娘娘。”

        “滚刀肉啊。”陆沉感慨道。

        过往的相处中，陆沉和厉冰雪基本都是谈论公事，极少会涉及彼此的私隐问题，这是厉冰雪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过往。

        厉冰雪看着他洒脱的举动，便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然后毫不意外地轻轻咳嗽起来。

        她没有细说无奈在于何处，但陆沉大抵也能猜到。

        厉冰雪端起酒盏喝下一半，缓缓道：“听我的兄长提过，林姑娘的父亲是北地七星帮之主。”

        陆沉道：“我明白了，多谢指点。”

        “没事，慢慢喝就好。”

        陆沉举起杯子，面带微笑。

        “那便不说，皆在酒中。”

        一念及此，陆沉轻声说道：“其实你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陆沉不是蠢人，更非太上忘情的圣人，面对厉冰雪这般优秀的女子突如其来的表白，他的心情同样非常复杂。

        陆沉点头道：“是。师姐没怎么接触过军事兵法，但她从小也是日日习武，基本没有体会过正常的生活。”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邀请，或许是因为先前在靖水楼自斟自饮有了几分酒意，亦或是这大半年来的见闻让她有倾诉的欲望，总之在她想来这是一个略显冲动的决定，好在陆沉并未表现出任何古怪的神情，一如他长久以来的温和与平静。

        厉冰雪又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林姑娘酒量如何？”

        厉冰雪仿佛未卜先知，直接打消他以茶代酒的念头，然后温柔地解释道：“我从十五岁开始从军，到如今已有四年。其实在十五岁之前，我也基本生活在军营中，每天和我爹麾下的高手们切磋武艺。后来我想加入全是骑兵的飞羽营，我爹一开始不答应，因为女子在军营中确实不怎么方便。”

        厉冰雪摇摇头道：“谈不上喜欢或者倦怠，只是有时候静下来独自想着，也会好奇寻常女子的生活是怎样的境况。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我没有闺中好友，和那些大家闺秀也没有交情，每天见到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沙场汉子。”

        或许只有她才能问出如此直接的问题。

        “厉姑娘，要不……”

        她不知该要如何表达这种缠绕于心却又模糊难辨的感觉。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来到府内建在水榭旁边的花厅，这里已经备着几份精致小菜并两壶佳酿。

        “厉姑娘，我敬你，谢谢你从广陵之战开始对我的帮助。”

        “小姐，小姐……”丫鬟们没有闲心去思考陆沉的身份，有人去准备醒酒茶，有人则拿来温热的毛巾帮厉冰雪擦拭面庞。

        陆沉并未多想，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望着他浅淡的笑容，厉冰雪只觉心里渐渐平定，莞尔道：“早先便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认真论起来，应该是我谢谢你。”

        这个世界和他的前世并不相同。

        陆沉想了想，主动为两人的杯中斟酒，静静地听着。

        厉冰雪摇摇头，喃喃道：“在江华城的时候，兄长曾经找过我，他说我已经十九岁了，总得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虽然他说的很委婉，可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十五六岁就会嫁人，像我这个年纪多半已经养儿育女。我若是一直这么拖下去，很快就会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没等陆沉回答，她又匆忙补了一句：“关于北疆边境局势，我还有一些问题想同伱请教。”

        对于像她这样所言即所想的爽利女子而言，这种感觉委实令人烦闷，于是她再度举杯，将绵柔的酒水一饮而尽。

        一片忙乱之中，厉冰雪忽然坐起身，眼中醉意盈盈，面容却艳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