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微微颔首,旋即将杯中酒饮下。
厉冰雪心中稍稍有些紧张,连带着一贯清冷的面庞上也有了几分不自然的神情。
但是从她此刻的语调听来,如她这般明艳的一团火之下也藏着几分压抑和孤独,所以她想找一个倾听者。
两人再度举杯同饮,厉冰雪凝望着他的双眼说道:“林姑娘是你的意中人,对吗?”
厉冰雪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继续说道:“我便天天缠着父亲和兄长,最后他们拗不过我,只好让我进入飞羽营。娘亲说,你执意从军倒也罢了,可不能学着军中汉子百毒不侵,毕竟你将来还得嫁人呢。她又说,要和我约定几条规矩,否则便不许我从军,其中就有一条,不许我和别人一起饮酒。”
陆沉温和地说道:“师姐说她天生就有不俗的酒量,迄今为止应该没有醉过。”
陆沉怔怔地看着,温声唤道:“厉姑娘?”
陆沉没有想到厉冰雪醉得如此干脆,倒是符合她一贯以来的表现,然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方又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办法回应厉冰雪的醉话。
陆沉听着她的未尽之言,渐渐品出一些复杂的意味,于是他诚恳地说道:“厉姑娘,不要再喝了。”
厉冰雪微微点头道:“大抵如此,不过他也没有能力损害到你的根本,无非就是言语上撩拨一二。”
“都不容易呢。”
从广陵城外相识到如今也有五个多月的时间,陆沉对她的性情已经颇为了解,一方面是她天然带着的耿直爽利,另一方面是长期生活在军营中养成的单纯直接,造就她与众不同的行事风格,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截然不同。
厉冰雪轻轻感叹着,旋即微笑道:“无论江湖还是沙场,看似潇洒恣意实则都有几分无奈。”
陆沉见她脸颊微微泛红,回忆起先前在靖水楼内,厉冰雪每次喝酒都是小口小口品着,他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位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飒爽女将军应该不擅饮酒。
在她十九年的岁月中,从未有过如此复杂又朦胧的感觉,仿若身处一团厚厚的迷雾之中,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明亮的双眼定定地望着陆沉。
片刻过后,厉冰雪的几名大丫鬟赶来,陆沉在她们古怪的目光中简单解释几句,然后有些尴尬地告辞离去。
她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早就已经过了那个临界点。
厉冰雪悠悠道:“娘亲也是这么认为,她说女儿家最重要便是清名二字,我又是靖州大都督的长女,倘若在军中闹出什么笑话,影响得不止是我自身的名誉。所以这四年来,除非是在家人当面,我参加军中饮宴历来是滴酒不沾。”
“这件事上我肯定比不上她。”厉冰雪洒脱地笑笑,倒也没有太在意。
厉冰雪抿嘴一笑。
她语调平静地安抚着丫鬟们,心里却早已是极其懊悔,又有几分哭笑不得。
厉冰雪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方说道:“你这般坦诚,我应该感到开心,毕竟你是我在军营之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可是我又觉得不太开心,陆沉,这是为什么呢?”
陆沉点头道:“醉酒容易误事。”
这是一个答案很明显却又让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难思量的千古难题。
陆沉自然不会这么认为,但是他也承认厉冰雪的感慨有一定的道理。
厉冰雪听出他话中的未尽之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方才你说要敬我一杯,却被那些人扰了清净,要不要进府稍坐?”
便在这时,厉冰雪饮下最后一杯酒,然后呢喃两声便伏在桌上。
“我没事,不必紧张。”
“这样看来,你和我的师姐有几分相似之处。”
<div class="contentadv"> 陆沉不由自主地想起林溪。
或许是清冽的美酒后劲比较足,她白皙的脸颊愈发显得粉嫩,与平日的英姿飒爽相比,多了几分可爱的清纯。
“我爹很欣赏你,兄长也不止一次称赞过你,我自身对你也很有好感。如果将你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好像又显得很啰嗦,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将陆沉留下来,不谈是否符合礼法的问题,心中似乎有些话想告诉陆沉,然而话到嘴边又变成不知所云。
陆沉慢慢放下酒杯,迎着她的直视,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是。”
娘亲果然没说错,醉酒不是一件好事,自己怎么就突然一时激动说出那句话。
这让她和陆沉以后如何相处?
真真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