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绝望之际,哗啦一声,令绮霞窒息的水陡然动荡起来。
一只手猛然将她从水中拉起,在面前模糊的视线中,她失去平衡的身体撞入后方怀抱。
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没事吧?”
虽然阿南服了药后嗓音低哑,但绮霞早已熟悉了“董浪”的音色,顿时心下一松,眼泪涌出,紧紧抱住了她。
阿南一手揽住她,抬脚狠踹向面前的脸盆架,只听得一片稀里哗啦的声响,正要逃跑的方碧眠顿时被架子砸到,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早已候在屋外的韦杭之听到声响,立即率人直冲进门,一见里面情形,立即将摔在地上的方碧眠提了起来。
阿南拥住绮霞,赶紧抚着她的背心帮她控水。绮霞涕泪横流,又吐又呛,抱着她哇哇大哭。
回头看向方碧眠,阿南怒极反笑:“别走啊方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你?”
方碧眠面露凄惶之色,问:“怎么了?我、我正要去扶绮霞,你们怎么突然冲进来就抓我……绮霞你没事吧?怎么洗个脸就呛到了呀?”
绮霞听她这么说,心下迟疑,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紧抱着阿南的手臂不肯放开。
“方姑娘的意思是,绮霞自己去洗把脸,却差点被呛死?原来我们误会你了,真是抱歉抱歉。”阿南扶绮霞坐好,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碧眠,“可我觉得绮霞这遭遇,看起来怎么和苗知府一模一样的,我还以为那个凶手过来了呢!”
方碧眠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一时不出话。
正在此时,外面灯火骤亮,照彻屋内。
暗夜中两行提灯放射光华,簇拥朱聿恒进内。朱红团金龙罗衣被灯光映得灿烂,他神情却格外沉肃,冷峻目光扫了方碧眠一眼,便拂衣在上首坐下。
众人将方碧眠反剪双手绑了,推她跪下来。就在她“噗通”一声跪倒时,朱聿恒的眉心忽然微微一皱。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屋上横梁,又落在阿南身上,见她正在帮绮霞控水,似乎并未察觉到周围。
他略一思忖,抬手示意韦杭之过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韦杭之神情微震,但很快便抑制住了,让闲杂人等全部先行退出。
不到片刻,屋内除了原来三人,只剩了韦杭之护在朱聿恒身旁。
阿南抬头看了朱聿恒一眼,见他示意了一下方碧眠,料想是方碧眠知晓的内情不少,尤其是山河社稷图那一部分,更是不能外泄,所以将人都屏退了。
绮霞的呛咳终于停下,又捂着心口一直在干呕,双眼通红唇色乌青,显然刚刚溺水差点要了她的命。
阿南怒极,再也懒得和方碧眠磨叽,劈头便问:“方姑娘,你深夜潜入意图杀人,被我们当场抓获,还不赶紧认罪?”
方碧眠惊道:“南姑娘,我手里一没刀子二没绳子,我怎么行凶,如何杀人?你……你怎么可以污蔑我?”
听到她叫“董浪”为“南姑娘”,韦杭之心下诧异,但见朱聿恒与绮霞都并无异样反应,再仔细端详这个“董浪”,心下顿时郁闷。
难怪殿下这段时间与这个猥琐小胡子来往亲密,原来她是阿南乔装的!
殿下您也太任性胡为了!司南那累累恶行您不都亲自过目了吗?在发觉她身份的第一眼,就该让属下我直接将她擒拿归案啊!
韦杭之暗暗腹诽着,板着脸一动不动站在朱聿恒身侧,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两个对质的女人——毕竟,这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阿南“喔”了一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椅子上瘫着,对方碧眠道:“佩服佩服!杀了这么多人,还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方姑娘真是世间少有奇女子。”
方碧眠急道:“南姑娘,你怎么也和官府一样,随便找人替罪呢?苗知府遇害时,我们一群姐妹都在一起,大家皆可证明我并未离开过,哪有可能去杀害苗大人?”
“你根本无须离开,更不用动手。”阿南一笑,抱臂看着她道,“毕竟方姑娘杀人易如反掌,只要轻轻吹口气,哪还有对方的活路?”
方碧眠神情一僵,目光中涌起一丝惊惶,暗暗看向窗外。
“怎么,犯下如此大案,还妄想别人来救你?”阿南一看就知道她在盼着公子来救她,当下笑嘻嘻道,“放明白点吧方姑娘,没人会与你这种人为伍!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方碧眠听她这口气,心下一凉,但神情依旧恳切委屈,对着阿南道:“南姑娘,我一直敬您念您,叔伯们虽然那般……那般提议,但我哪敢与您一起服侍公子呢?我卑下微贱,只愿为奴为婢报答救命恩人,求姑娘放我一条生路,碧眠……实在担不起杀人凶手这样的罪名!”
绮霞嘴角微抽,心道不会吧不会吧,她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指海客们提议让她们一起嫁给公子,然后阿南出于嫉恨,要扣个黑锅给情敌,把她逼死?
想到自己亲眼目睹皇太孙殿下与阿南的“亲密温存”,绮霞难免心惊胆战,又偷偷打量朱聿恒的脸色,想看看这个当事人会不会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