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泥泞的小路艰难行进,车轮上沾满了湿泥。路边的鸟雀在新嫩芽的枝头叽叽喳喳,然而坐在车上的奥利弗却满心惆怅,甚至觉得周围清新凉爽的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
令他烦恼的只有一件事——那个可爱的、脸颊上生了四点雀斑的栗姑娘。
原本他来到这座宅子的时候,是给当时的马夫做学徒。谁知马夫在两年之后因为酗酒而被辞退,于是他就成了宅邸的马夫。
当时全家人欣喜若狂——这不但意味着可以领到三倍的工钱,更意味着从此奥利弗便成了一个体面人——用不着再像乡下人那样,挽起裤脚在农田当中劳作,而是可以穿得干干净净自由出行公爵宅邸、一日三餐无需自己愁,甚至连衣裤都用不着母亲再费心自制。
当时奥利弗也是心中欢喜,当然……并非因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所喜悦的是……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能够配得上二等女仆玛丽的身份了。
那个穿着美丽端庄的黑白女仆装、头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干净又亲切的微笑的玛丽。
他甚至打算再过一两年,等自己攒了足够多的钱,便向玛丽求婚。
直到昨天晚上。
他在起夜给马厩里的六匹马喂好了草料之后,从宅子后院里,现少爷房间的灯亮了起来。然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就着亮光穿好了衣服。
他当时并未在意——贵族人家……主人要女仆侍寝虽然不是什么能够端得上台面的事,然而也不少见。有几个女孩子能够像玛丽一样始终洁身自好的呢?
但又过了几分钟,那女人推门出来,急匆匆地向北边女仆所住的红砖楼走了过去。
奥利弗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
正是玛丽。
他忍不住低低地呼出了声音。玛丽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惊,而后看过来——于是也现了奥利弗。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待了三秒钟,那种神情令奥利弗想要走过去好好地抱抱她——那是多么委屈、惊慌、羞愧的神色啊。
但下一刻,玛丽掩着嘴最快跑开了。
白色的女仆装裙角在夜风中飞舞着,就像一朵弱不禁风的小花。
于是才有了奥利弗此刻的惆怅。
实际上两人在此之前只说过了一次话——
“少爷让你备好马——他要出门打猎。”
“嗯……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仅限于偶尔路过时微笑的点头。
然而奥利弗昨晚在她的脸上读到了她的心——她也是喜欢着我的!
该死!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对她表白?为什么我非要愚蠢地等什么攒够了钱?那样的话……至少她会反抗,而少爷最终也不会将她怎样吧?!
但这显然不是最糟糕的——奥利弗并不在意这些。无论她被迫接受了怎么样的命运,他始终深深地爱着她。真正令他无法释怀的是……今天从主人的贴身男仆威廉那里听来的消息。
马第尔公爵家的这座老宅……可能要被卖掉了。连同周围的四个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