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闻言面露喜色,多个厨子给她做点心自然是好,可转念一想,又泻下气来:“罢了罢了,这些时日因着胃口弱,已经求皇兄招好几个厨子了,小厨房里的厨子数额都逾制了,不好再要。”
皇家等级制度森严,公主私厨也要遵守,尚书夫人不好劝人僭越,只好作罢。
“倒是可以先招进御膳房。”长公主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个曲线救国的法子,“似乎最近御膳房要选进一批庖人,倒是可以走走这个路子。”
“御膳房?”尚书夫人略一思考,觉得可行,“御膳房的职责就是给皇室做菜,除了首要顾着皇上的饮食,还有中宫后宫众人,因着人数众多,难以顾全所有,传膳又较耗时,各宫各院便设私厨自给自足,渐渐也就不再传御膳房的膳食,说到底,御膳房的供给才是正经渠道。先把人招进御膳房,再从御膳房传膳也不过多一道程序的事儿。”
“是了。”长公主也是这般想,抬手叫来近身侍奉的婢女,“给内务府传个话,这批遴选的庖人里,再加一个人。”
随行的宫女请示道:“公主是想把人直接要进去,还是通过庖人擢选……”
内务府给御膳房选进御厨,有点像科举考状元,也需要经过考试和选拔,只有厨艺经过庖长认可,才能进宫当庖人,否则也会像科考一样,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擢选吧。”长公主思考后道,“意思递过去就行,别做太明显,免得有人说本公主恃宠而骄。况且那庖人若厨艺真好,必定能通过擢选,若不过,本公主举荐也无用。”
婢女久在宫中,自然知道怎么办事,领了命便去了。
紫禁城,御茶膳房。
打内务府来的小太监在门口逗留有一会儿了,明明门开着,却迟迟不肯进去,时不时露出纠结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为难事。
细听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声嘟囔着:“御茶膳房的梁庖长向来刚正,庖人擢选的名册肯定都拟好了,现在又来加人,定会被梁庖长痛骂,这苦差事总管不愿意干,就会欺负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
话虽这么说,事到底得办,小太监再不情愿,牙一咬,硬着头皮踏进御膳房的门槛。
梁泯伏在案前,鼻梁上架副金丝边西洋镜,正专心致志地看一份名册。
他本是侍卫出身,如今当着御膳房的一把手,平日里总和菜单菜谱打交道,时日久了,双眼变“四眼”,往日一起当值的同行们都打趣他是个“假状元”。
假状元认得小太监是内务府的,问道:“小公公来所为何事?”
小太监讪讪笑道:“这个,奴才是奉康总管之命,想请梁大人在本次庖人擢选名册上,再加一人。”
“再加一人?”梁泯取下西洋镜,皱起眉头,“加谁?为何?”
小太监勉强想好了说辞:“加的是西苑街上卖炒栗子的。奴才知道名册上待选的庖人都有来头,或是世袭,或是举荐,或是早已在民间声名鹊起的,这卖炒栗子的姑娘,是长公主亲口夸赞的,算的上长公主举荐,大人,您看……”
话头留出来,来龙去脉梁泯听明白了。
小太监说的不假,待选的庖人确实有“举荐”这一途径来源,去年,亲王府上举荐了两个厨子,全都顺利通过擢选,如今一个在圆明园膳房,一个就在这御茶膳房素菜局。
可即便是举荐,也得由御膳房的人先行考察,考察通过才能进入擢选,擢选过了才是正儿八经吃皇粮的庖人。本次对庖人的考察已经结束,不日就要举行擢选,这时候再塞人进来,却是有些为难。
梁泯思量片刻,答复曰:“你且把她名姓报来,本官自会着人考察。”
小太监面上一喜,嘿,成了!
只要梁大人同意考察,这差事算是可以交了,至于那姑娘最终能不能入选,就跟内务府内关系了,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于是忙答:“京城西苑口人氏,叫温雨。”
温雨还不知,自己随手给食客尝鲜的炒栗子,竟引出这么一大串连锁反应,正在家中悠闲哉哉地招猫逗狗。
无盐鸡腿肉是给猫儿吃的,切开俩份,一份是今晚的伙食,一份留着当两个小家伙明日的朝食。
这俩馋猫闻到肉味那还了得,漂移着狂奔来,一脸栽进肉里使劲撕咬,好吃得呜呜乱叫,奈何乳牙幼小,啃了半晌鸡腿刚破了点皮,还得劳烦温雨切成指肚大小的小块。
黄狗倒是牙齿锋利,抱着大骨头磨牙,尾巴满足地一摇一摇,吃着自己的,还要觊觎小猫儿的,像是等温雨一个不留神,就要把鸡腿肉偷叼走似的。
温雨笑骂它:“你是真狗!”
不过到底是没偷,面对只有脚腕高的小家伙,当大哥的还是挺暖心的。
温雨搬来一个瓷罐,解开在罐口扎得紧紧的麻绳,刚一开启,甜香的味道便迫不及待冲出来,三合院顿时像种满了桂花树,桂花瞬间全绽放了一般,当真是“金桂绽放,十里飘香”。
这是温雨几日前酿上的桂花,到今日,桂花蜜酿制恰好,正好拿来做栗子糕。
翌日,炒栗子的摊车准时出现在西苑街东头,带着甜糯清香的炒栗子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