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司马炼还活着时,二人也过了一段时间的神仙日子。虽说司马炼其人十分聪慧,可能进府学的哪个不是百里挑一之人?念书的枯燥痛苦,她体会不了,只想着夫婿能榜上有名,最好直入内阁成为阁老的左右手才好。可司马炼因她同家人决裂,即便有学问在身,哪里好同阁老这样的人物开口?读书不顺意,家中娇妻变作河东狮,恍惚郁闷之时在山顶行走,一时不察便跌落悬崖。
从那之后,司马炼便成了她的执念。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变成要与他一起共享荣华富贵。
人生泡影,可究竟是不是泡影,约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得出一二。
萧扶光却在此时开口,说的话倒是同问审不大相干:“陛下修道,臣民跟着修道。何为修行?供一尊神,日日拜上一拜,便算修行?那拜个高人,日日炼丹算不算修行?”
旁人听得一知半解,秦仙媛却渐渐静了下来。
她知道,郡主是在说自己。
扔在荒郊野外的孤女,竟给云游四方的桃山老人捡到,半做徒弟半做女儿地养。
“许多年前有一老道,虽无儿女,却照顾捡来的孤女照顾得尽心。老道有些本事,仙医命相卜五术皆通,有不少人走投无路便求他看病,久而久之,名声远扬。原本老道不入世,可身边还带着那孤女,总不能将她耽误了,于是替人诊病时也将她带在身边,也好让她见见世面。恰巧主人家有一女与她同岁,丢了生辰时父亲送的花簪。主人家没有声张,老道却在他养大的孤女枕下发现那支簪。从那之后,老道再不带她入别人家门。只是一支花簪入了孤女的眼,一同入的还有世间浮华。”萧扶光支肘看着秦仙媛,继续道,“丧夫后或许会疯,但你绝对不会将别人认作司马炼。自小的执念不是一时便能放下的,死去的司马炼亦是。倘若此时有一个人出面,不仅能助你成显贵之人,还能让‘司马炼’这个名字出现在春秋榜上,你又岂会不答应呢?”
秦仙媛呆呆怔怔地,眼泪顺着脸颊滴在胸前。
“你…你怎会…”
“我怎会知道你从前事?我知道许多事,也见过你的师父桃山老人——这其中还牵扯到我母妃病情,不过这是另一件事,我需要稍后同檀大人算。”说了太多话,萧扶光嗓音也有些哑了,看了窗外一眼后继续道,“今日天气不错,日头正足,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檀大人说有人欠了他的,但陛下、公主、小阁老、妙通仙媛几位又何曾没有呢?新账旧账,索性在此铺开,一笔一笔细细清算。谁欠了谁的,有天地为证,相信最后大家自会一目了然。”
说罢她让了让身子,左右掀开那道帘子,司马廷玉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阁老人高马大,原在帘后时便稳如泰山。未料此时亮相,神采飞扬更甚往日,眉眼间似有遨游天地之后下降之意。
只是从前不苟言笑,今日眉梢嘴角都带着笑,像是得了什么好事,却怎么看怎么有些叫人发憷…
萧扶光轻咳一声,挥手道:“妙通仙媛所言究竟可不可信,还是当问问‘司马炼’本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