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是一种介于清醒与昏睡之间半梦半醒的糟糕状态。
他半睁着眼睛,视野中一会是刺眼的白,一会是混杂扭曲的各类[se]彩,索[xing]闭眼让自己陷入黑暗。
对疼痛敏感的特[xing]仍在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即便他的意识已经不再清醒。
他觉得自己抬起了胳膊,抬到了胸[kou]的位置,可冰冷的触感分明告诉他手臂还陷在刺骨的积雪中。
雪猪王的吼声还在持续,只是越发克制,最后渐渐没了动静。
不知是不是脑袋撞坏了的缘故,他竟从那颤抖的兽吼中听出了一丝莫名的畏惧。
他没法从记忆中翻找雪猪王食物链的下一层是什么,只能感到身体似乎被什么类似毛毯的东西裹住了。
这一刻的风雪像是停止了,他尚存的听觉不再能接收到那凄厉的呼啸。
有雪花一样的事物轻轻拂过面部。那是一只手,正拨开了掩住他脑袋的毯子边角,让他的呼吸顺畅不少。
比之雪花,他觉得那蜻蜓点水般的接触更带有一点活物的温度。
他被以一种算不上舒适的姿态抱了起来,有人托住了他的背部和腿弯,头和腰则是悬空的。行进的颠簸中,他垂落的手随惯[xing]轻轻摆动着,偶尔会触碰到那人的衣摆。
柔软的毯子不时摩挲着他的脸颊,就像是儿时先生唤他起床时的那条毛巾一样。
他的睫毛努力颤动,挣扎着睁开双眼,但入眼的依旧是一片雪白。
他/她是谁?为什么要救他?要带他去哪里?
深陷混沌的他难以思考,而一股隐秘的、受抑制的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间艰难流淌,并不断向伤[kou]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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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醒来时,垂着绿[se]发辫的医师正捏着他的下巴,往他[kou]中灌了满满一勺药。
陌生的中药味在味蕾上炸开,原本意识模糊的少年瞬间清醒过来,拱开了眼前的药碗。
璃月人常说白先生的药苦,但这种待遇很少落在云苓身上。
“他们说我的药苦?呵呵,人们常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疼痛都可以被遗忘,药若是不苦,又怎么让人铭记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呢……”
当年不过五六岁的小云苓窝在医师怀里,吧咂着嘴里的药味:“可我觉得先生的药不苦呀,甜甜的,嗯……有薄荷和甜甜花的味道!”
“我们云苓长大了,已经可以分辨薄荷和甜甜花的味道了……好了好了,不要再扯着长生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你的病并非后天形成,我不希望你在饱受病痛的时候还对药物产生抵触,你不需要铭记生病的痛苦……”
看来这次冒险受伤是值得铭记了。
他边咳嗽,边吐出一坨卡住喉头的黑[se]药渣,眼角含着泪花。
“还能嫌苦,看来伤得不算重。”绿发医师微笑着放下碗和汤匙,盘踞在他脖子上的小白蛇瞪着一双赤红的圆瞳,探头探脑地打量床上的伤患。
“哟,躺了一天,我们的小家伙终于醒来了嘛。多[ri]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啦?”小蛇丝丝地吐着信子,发出了稚嫩的童声。
白[se],绿[se],蛇。
“白素贞,小青……”
模糊的意识中,各种前世今生的记忆互相杂糅,使少年的头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可怜的小家伙果然是磕坏了脑袋。”
小白蛇圆滚滚的眼瞳中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怜悯”的人类情感。
守在不卜庐前台的卯师傅听到[jiao]谈声也迈入了内室,确定少年清醒后才放下了高悬的心。
“可算是醒了。”卯师傅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真不知道怎么跟白术先生和邻里各家[jiao]代……”
他在医师的指挥下小心将斜靠在床上的少年扶起,云苓这才发现头上缠了层厚厚的纱布。
云苓指着自己的脑袋,茫然地发出了疑问:“我这是?”
“我哪里晓得你在雪山上出了什么事。”同样一头雾水的卯师傅摇了摇头。
“昨[ri]太阳快落山了我也没等到你回来,刚想让人去找你,结果一回头就见你趴在后厨的桌子上,身上包着件斗篷,领子那块全给血染红了。”
“后厨的……桌子上。”云苓呆在原地,眼神显得不太聪明。
“是啊,桌子上。你就那样脸朝下趴着,把我吓了一大跳。”
卯师傅受到的惊吓毫无夸大成分。当时后厨的桌上一边是菜刀和砧板,一边是冻得相当结实的冷鲜[rou],中间趴了个血淋淋的人,任谁看到那样的场面都会感到心惊[rou]跳。
“那您有看清是谁将我送回来的吗?”
卯师傅再次摇头,取来了现场留下的唯一物品。
“我一回头就见你那副样子了,人没见着,不过裹你的斗篷倒是还在。”
少年轻轻抚过那件染血的白[se]斗篷,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
这种斗篷的款式在璃月并不常见,他几年前倒是在一位至冬使节身上见过,不对……仔细想想,这衣服他好像在两天前刚看见过。
阁楼中那幅画在床单上的画像逐渐占据了云苓的脑海。
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在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