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看着少女行至灯下,踮起脚尖,伸出手去玩花灯的流苏。
晕黄的光笼罩在她身上。
“对了,小师叔,我从前在话本里看到一种说法,”烟烟道,“在灯笼上写字,可以实现愿望。”
“那是祈天灯,”裴砚之轻声回道,“要放到天上。”
烟烟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向天空:“我还没放过祈天灯呢。”
她接着说:“那小师叔,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放祈天灯好吗?”
过了好久好久,屋里也没有传来声音。
烟烟歪着头,静静地等着。
裴砚之轻轻咳嗽,眸光憔悴。
他五指紧扣,喉结滚动,终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窗外,灯笼流转璀璨,皎皎生彩。
屋内,烛火摇曳微弱,仓皇失措。
“叮——”晚间铃打破沉默,传遍书院,回荡在山间。
烟烟一拍脑袋,哎呦,她答应了徐师姐要早点回去。
瞬间轻点脚尖,回旋飞身,灵巧地站上墙头。
她又回过头来,粲然一笑:“小师叔,我明天再来看你。”
烟烟想她从前在岛上,虽然有老头陪伴,但常常觉得无聊。
小师叔如今生病一个人闷在屋里,一定枯燥无味得很。
作为朋友,她义不容辞。
裴砚之撑起身子,一边凝神按下煞气,一边沉声说道。
“黎姑娘,身份有别,况你还有婚约在身……”
然而窗外哪还有人。
刚才还热闹的庭院,转眼间如一泓静水,寂寥无声。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裴砚之无奈地摇摇头。
一阵风骤然吹起,将灯笼轻轻摆动,烛光照着灯面上一行娟秀的小字:
“小师叔,快快好起来。”
风动,不停。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山间云雾缭绕,青葱绿翠都隐于白雾之中。
松月庭静悄悄的,烟烟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小声叫道:“小师叔,早啊。”
没有人答应。
她闭目凝神,很快探知到屋里竟然没人。
小师叔身体好了?能出门了?
不过,这一大早,他能去哪里呢?
烟烟微蹙眉头,蹲下身子坐到门前,无聊地托着腮。
不多时,一滴水落到她手背上,湿湿的。
她仰起头,灰蒙蒙的天飘起了小雨。渐渐地,越下越大,烟烟朝头顶画了个圈,雨水落到圈里立马就消失了。
她顽皮地将手伸出圈子外,看着水珠从指尖不断滑落。玩累了,抬眸只见远处慢慢走来一个人。
裴砚之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白衣宽袍,撑着一把伞,自雨中缓缓走来。
他眉眼如画,端雅清正,整个人如身后雨帘般清澈。
只是看着比从前更消瘦了些,伞上湖蓝色的玉穗子随风轻动,拂过羸弱惨白的腕骨。
“小师叔你真好看,”烟烟站起身来,眉眼一弯,“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赵管事说你上次的弟子规还没抄,”裴砚之推开门,“托我督促你,五十遍。”
“小师叔你果然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烟烟跟着他进屋,撇撇嘴道,“你没有心。”
裴砚之失笑,眉目轻扬。
他将背篓放下,里面放着几根嫩竹笋,还沾着新鲜潮湿的泥土。
烟烟好奇地问道:“小师叔,你一大早去山上挖笋了?”
“嗯。今日是雨水时节,”裴砚之认真地同她解释道,“雨后春笋鲜嫩,盖有‘蔬食第一品’之称,二来雨水迎春,今日食笋,取一个节节高升的好意头。”
他昨夜已经完全压下煞气,身体无恙之后,裴砚之第一想法是重回潮汐湖看看。
那夜湖底,有一个重要发现。
玄蝉师父很有可能把东西就藏在湖底。
清晨裴砚之绕道去挖笋,只见潮汐湖边围了很多人,有弟子告诉他,长老们在处理凶兽。
看来要等几天再去。
裴砚之接过少女递过来斗篷,问道:“倒是你,下雨怎么还来了?”
“你是我的朋友嘛,”烟烟明媚笑道,“书上说,与友人约,当如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裴砚之想告诉他,尾生是与情人相约。
转身见她笑靥如花,说不尽的纯真可爱,摇摇头道:“黎姑娘倒是爱看书,弟子规就在架子第二层,去取来吧。”
“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