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阔地,重重回响。
裴砚之一身白衣瞬间变为浓浓墨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眼尾泛着鲜艳的血红色,淡淡开口:“该走了。”
曲寒霖的院中无花无草,只有无数冰冷的玄铁桩,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他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拧动手腕,凛厉的剑气霎时将玄铁桩横向一劈为二,齐齐整整,没有一丝偏差。
半截玄铁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曲寒霖闭起双眼,飞身而起,左右跳跃,穿梭其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院中近千的玄铁桩尽数被剑气折断。
声响四起,如倾盆大雨落地。
随着最后一声,曲寒霖收剑,回到起点。整个过程就像理所当然的规定那样流畅,行如流水,严格执行。
这样的训练他已经进行了十八年。
不知疲倦,不论朝夕。
他的剑越来越快,心越来越静,如三尺冰冻之湖,永远不会有波动。
曲寒霖轻轻抬手,将玄铁桩恢复如初,再微动食指,玄铁桩迅速移动,打乱排布成新的阵型。
他看了一眼新阵列,心中很快计算好了行动步法,接下来只要一步步行稳,一剑剑斩落,不会出现丝毫差错。
正如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一样,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练剑,除妖,娶妻,成为华清峰的峰主和书院的院长。
维护天下正义。
不会出现丝毫意外。
曲寒霖闭起眼睛,继续今夜不知道第几次的试炼。他斩断第一根玄铁桩,正行至下一根之前时,突然一念闪过。
那只凶兽鯈鱼,有古怪。
当初斩杀时他已觉得出乎意料的容易,之后他检查凶兽的尸体时,更是发现诸多疑点。除了被他纵向一剑劈开的切口外,鯈鱼的一只脑袋和两条手是被炸开的,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炸的干净利落。
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他实在想不出来。
更令他在意的是凶兽的下半身,似乎是被剑气削成了两半,但切口极其平整锐利。
要知道他虽然也能做到一丝不差,但仅仅只能对静止的玄铁桩。实战中的对手,或由于躲避,或由于疼痛,难免会有动作。只要有动作,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都会导致切口有偏差。
而凶兽下半身的切口,完美的令人震撼。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出手的人速度极快,难以想象的快。
甚至是在水下,他的剑气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人的实力,绝对比他更强。
或许跟师傅不相上下。
月光落在曲寒霖的脸上,白的有些吓人。
这个人会是谁?
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人。何满的实力他清楚,一个一心想证明自己,可惜没什么天赋的大少爷。
另外两个穿着蓝袍,是书院的外门弟子,近乎于没什么用的普通人。
曲寒霖青衣飘渺,他捏紧手指,不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小时候他曾问过师傅:怎么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
师傅告诉他:天赋,道心,和坚持。
他的天赋是华清峰百年难遇,他道心坚定,时刻谨记公正为本,大爱为怀,甚至连母亲他都不再亲近。
十八年来,他以师傅为目标,日复一日地练习,一个简单的挥剑动作他可以重复练一百万遍,一千万遍。
他深入高山远海,穷天极地,寻找妖兽练剑,听过无数次妖兽凄厉的嘶吼,脸上溅过最腥臭的血。
可是他从未有一次,施展过那样完美的剑气。
完美到可怕。
曲寒霖发尾在风中轻荡,他一个纵身,已朝着潮汐湖的方向飞去。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在水下,或许能找到什么。
与小师叔辞别后,烟烟一边往回走,一边仔细着路边的草丛。小师叔不是说那种好玩的变色蛇山上也有吗,她怎么一条都没看到,还准备抓回去给徐师姐看看呢。
正寻思着,忽然之间风起云涌,小道上的杂草被吹得东倒西歪。
烟烟身子单薄,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老头总念叨让她多吃点,可惜她总喜欢跟老头唱反调。
月亮不知何时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后,好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烟烟突然想起那日在潮汐湖底,见到的那颗夜明珠。
特别大,特别亮。
她眸光一闪。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打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