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澄亮的眼睛像天上的长庚星,划破所有的黑暗,孤廖。
她是三月里骀荡的暖风,吹化一冬的积雪,带来所有的春天。
裴砚之就这样看措不及防地着她,清醒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清醒,不理智一点。
体内的煞气和恶魄交织,久违地感应到裴砚之对失控的渴求。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它们瞬间几乎同时兴奋起来,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低声蛊惑着他,咬上眼前那颗粉红的樱桃。
裴砚之的眼角慢慢变得像尾鱼般微红,烛火快要燃尽,幽暗的光搂着他的长睫。
“好。”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坚定不移,不容反驳地回答。
“好。”
为她,千千万万遍。
烟烟奇怪地看着裴砚之满头大汗,呼吸粗重,眼睛里的占有欲浓的惊人。
“小师叔,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呀。”她露出两个小小的甜美酒窝,伸出手遮住裴砚之的双眸,语气顽皮:“小师叔忘了,圣人有言:非礼勿视。”
柔荑触感娇润,鼻尖都是她身上的墨水清香。
纸窗上人影憧憧,以极近的姿势相互靠在一起,在月光下显得清澈又暧昧。
“嗯,”裴砚之微微向前倾斜身子,小心又霸道地将少女搂入怀中,他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砚之,失礼了。”
“一向要烟烟尊师重道的小师叔也会失礼吗?”少女依偎在他胸前,另一只手的食指随意地卷着他的发丝,捣怪般地问道。
她本是在同他玩笑,却不知道这话落在裴砚之耳中,别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他目不能视,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刚想出声,只听得怀中人继续说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烟烟仰起头,手指不安分地从发丝抚摸到他温软的面颊。
“小师叔,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第一个问题呢?”
裴砚之彻底被淹没,若不是他极力控制,雪白的衣袍几乎要变为阴暗的玄色。
他挑了挑眉,语气中难得有几分少年意气,低低地反问道:“那烟烟,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很不乖哦。
“唔…”烟烟认真思考了一番,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就是很想亲亲小师叔呀,”少女的想法很是简单纯真,“啊,对了,我爹爹常说,喜欢一个人,想跟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产生这样的心情。”
“我常常看到,爹爹亲我娘亲的牌位呢。”
永远在一起。
…
心头忽如其来一阵绞痛。
裴砚之一下子清冷下来,如坠冰窖。
“将死之人,养得起这世间最珍贵的花吗?”
黎岛主的声音向来冷漠,岁高须白依然气质锋利,若是再垮着脸,实在叫人望而生畏,心惊胆寒。
此刻他正这样端坐在书院内堂中,心不在焉地听着莫砺锋上报修真界的大小事项。
岛主其实根本一个字没听,百无聊赖地将香炉中的烟拢在手心把玩。
莫砺锋仅能控制一缕烟雾,而岛主却能随心所欲地将操驭万千。莫虽心切上古煞气,却也不敢贸然相问。
他知道黎岛主大战之后什么都不在过问,唯独只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于是投其所好,话题一转说道:“书院招待不周还请岛主见谅。对了,烟烟姑娘怎么今夜不在?”
“宝贝女儿爱闹腾,坐不住。”黎岛主依然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只不过,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说起女儿他的语气总会缓和三分。
“女孩子年龄小总是任性些。岛主放心,等烟烟姑娘嫁给了寒霖,成为华清峰的主事夫人,性子就会安稳下来。”
莫砺锋岂会不知这样的话定会触犯黎岛主的逆鳞,只不过他早就想好了为曲寒霖铺垫一番。
这桩婚事,只可成功,不许失败。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黎岛主的脸色便暗沉下来。他身上的气场释放,微眯起眼睛,不怒自威。
而曲寒霖也终于不负莫砺锋的良苦用心。
只见青绿色衣裳猛地向下一跪,面容严肃,言辞恳切:“师父,寒霖是真心欢喜烟烟姑娘,无论她是任性还是沉稳,寒霖都很欢喜。”
曲寒霖低着头,一字一字说得都是真心话。
他也曾为着“李烟烟”失眠过无数个夜晚,想着她在潮汐湖底的一言一笑,想着她无法无天又单纯温暖,想着她伸出来的手。
天资聪颖、家世卓越的骄傲少年,一路持剑向上,遇妖杀妖,见魔斩魔,从未有过烦心事。
如今,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一句清亮的“我牵着你”,让他辗转反侧。
人人都说,他有这世界上最尊贵最得体的未婚妻。曲寒霖的心底却生出了不可言说的想法,他想,除了娶未婚妻,可不可以再让他娶李烟烟。
他害怕,“李烟烟”的身份低微,师父绝对不会同意。
谁承想,就在今日,上天送给了他最期待的礼物。李烟烟其实就是黎烟烟,就是他的未婚妻,怎能不让人激动狂喜。
裴师叔,曲寒霖恨恨地想,你永远争不过我的。我与烟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莫砺锋故作惶恐:“莫某实在失言,烟烟姑娘自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