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蕙卿哭道:“可他们那些人又有哪个比得过冠郎…”
关夫人叹气:“可你和李冠是不可能的了。他父亲如今升任吏部左侍郎,那可是吏部天官啊!”
关蕙卿无言。
她好像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过了两个月后,定二奶奶方才收到阮嘉定的信,这封信是蜜娘读的,她一目十行,才对定二奶奶道:“爹说他中了进士后,在户部观政,要三个月后再转正。还说原本国公府要送他一处宅院住,他觉得文人和勋贵走太近了不好,因此他把剩下来的二百两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还请同年替他修缮,盼着他们早起进京。”
“你爹也太抠门了,自从你这鬼灵精说余家人占了他便宜,他之后就是抠抠抠。才带去了三百两,他胆子又小,多半也不敢随便收人家的银钱,也不知道他怎么用的。一百两用了一年啊…”定二奶奶无语。
蜜娘偷笑:“我看您是心疼爹了。”
“得了,你再往下念。”
“嗳,好。”
蜜娘又道:“李大人调任吏部做左侍郎,还有让我们在族里挑两个人到京里帮忙。”
当官后幕下要有能干点的人打点,阮嘉定受族里照顾,现在当然也回报族中人,至于人选他没有指定,让族长挑选。
当下江陵老家派来两人,一人当然是阮十一,他是携家眷周氏一起来的,还有一人是族长次子阮嘉隆,比起十一哥的赤子之心,这位隆二爷可就精干多了。
此人原本也有秀才功名,但屡试不中,原本随安陆府邱大人家做幕僚,后来身体有些不好,遂回家养病。
这次听说族里兄弟中了二甲,族长当仁不让派了他过来,比起阮十一携妻带子,这位隆二伯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儿子。
定二奶奶笑道:“有伯伯们帮忙我就轻松许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真是两眼一抹黑。”
隆二伯连道不敢。
有他和阮十一操持,定二奶奶只开始收拾箱笼。蜜娘房里大家也是忙碌的紧,蜜娘反倒成了无事干。
下楼来听阮十一之妻周氏道:“我看妹妹的生辰大抵是在路上过了。”
是啊再过几个月,她就十三岁了。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呀!
周氏为人敦厚,当年她和阮十一成婚,蜜娘还做过滚床童子。
“娘,十一嫂。”她款款下楼,喊了她们一声。
十二岁的她已经亭亭玉立,容貌倾城,却又带着一抹娇憨,是女人都能很欣赏的美。
她们租了一艘两层船,女人们带着孩子们住第二层,男人们住在一层。
一路风平浪静到杭州,准备再换船,不巧暴雨阻挡了她们,只能暂时住在驿馆,没想到驿馆早就住了人。
隆二爷上前道:“驿官,不过是借住几间屋子能住人就成。”
驿官为难道:“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们不许,是里边住了个大人物,那可是侯夫人,所以你说我怎么敢呢?”
见这驿官欺软怕硬,定二奶奶只好把李夫人当年给的帖子拿了出来。
这帖子方拿进去一会儿,那驿官便笑眯眯的迎着她们进去,要多殷勤有多殷勤,饶是与人为善的周氏都忍不住道:“这也变得太快了。”
不过好歹也住进去了,这里因为住着一位侯夫人,定二奶奶还带着蜜娘去请安。
蜜娘又重新换了身衣裳,她现在身份变了,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敢惹的样子。没有倚仗的时候,自己得厉害点,有倚仗的时候,就得装的娇憨天真无邪一点。
因此她仅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头上梳着百合髻,仅插一根八宝簇珠白玉钗 ,整个人就很有姑娘家那样独特的柔美。
自古文臣和勋贵并不是一条道上的,勋贵多从武,现在皇上重用文官,勋贵们大多是富贵闲人。
经过回廊,有丫鬟在此处接引,进去时,有丫鬟打了珠帘。
“是阮夫人来了吗?进来吧。”
一道略慵懒的女声传来,蜜娘只觉得她家真是富贵异常,这珠帘都是一颗颗明珠。
定二奶奶低着头,带着蜜娘进来后,连忙福身请安。
那夫人赐座后,蜜娘方才打量了一眼,忽然知道这位是谁了。她就是徐百万的闺女,家中以出版书起家,是吴中巨富,兄长徐中懋在江西任巡盐御史。
这些家世自不必说,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宅斗高手。
在家和嫂子一条心,斗走了庶出的侄儿,以至于出嫁的时候嫁妆翻了一倍。到了婆家,因她丈夫东安侯原配无子,妾侍丁氏当家,还育有三子,但她进门就逼死小妾丁氏。
东安侯原配当年还在的时候,把庶长子记在名下,封了世子。就这种压力下,她还能生下二子,小儿子以一己之力拉下大哥,大儿子年少及第。
蜜娘记得她长子本准备入阁时,儿子在嫖妓时却马上风了,让他声望大跌…
“阮夫人是吗?不知你们家和皇后娘娘家是什么关系?”台上美妇问起。
定二奶奶笑道:“我们正是江陵阮氏出身,娘娘同我们都是同一支,是未出五服。”
蜜娘微微抬眸,没曾想和东乡侯夫人和她对视一眼后,忽然停止了和定二奶奶的官样文章,眼眸中满是惊喜。
她笑道:“阮夫人,你养了个好闺女啊,这样标致的模样,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又端庄淑美。”
“您千万别夸坏了她。”定二奶奶忙道。
徐氏径直越过定二奶奶,问起蜜娘来:“你多大了?可曾读过书。”
蜜娘笑着落落大方道:“回侯夫人的话,小女今年十三岁,读过几年书。”
“可曾会作诗?”
“平日参加诗会,会作一些。”
又知道蜜娘从师李夫人学琵琶,还会画画后,顿时高兴极了。又让她女儿方雅晴同蜜娘见礼,方雅晴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很是喜欢她的样子。
暴雨下个不停,一时无法启程,蜜娘便和方雅晴在一处玩儿,她没想到方雅晴也是学琵琶,但她到现在只能弹紫竹调。
这方雅晴虽然是侯门贵女,却十分亲切,没有什么架子,蜜娘也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说起来东安侯府曾经的原配夫人还是渤海公的亲妹妹呢。
“蜜娘,你可真厉害。”
趁着蜜娘一曲作罢,方雅晴很是羡慕。
蜜娘笑道:“哪有你夸的那样,只是我学了挺久的了。”
女孩子家在一起就是做做女红,看看书,下棋,画画等等,偏偏这些蜜娘都很擅长,却从不自傲。
无事时,蜜娘还替她画了一张画,二人关系更是一日千里,方雅晴觉得自己每天都是快乐的。
“这是阮姑娘画的吗?”徐氏指着这画儿道。
方雅晴点头:“是啊,她是个非常有灵性的姑娘,但心眼却非常好,她家下人这几日身上有湿疹,她还亲自替她们寻药呢。”
徐氏点头:“我也觉得她特别好。娇憨美丽又有才气,这样的姑娘我打心眼里喜欢。”
方雅晴又知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这次母亲回乡探亲,其实也是为了哥哥的婚事。侯府老夫人想让他哥哥娶姑妈的女儿佳音表姐,她姨母和母亲关系非常亲近,姨母家也有意把淑琴表姐许配给哥哥。
偏生一个娇弱极了,母亲看不上,一个又太有城府了,娘又觉得人家心机太深。
好容易看上了同样门当户对的董氏,可她娘又嫌弃人家才学太浅,满脑子道德文章,无趣的紧。
即便董氏小小金莲冠绝全无,其家族也是富贵异常,她仍旧看不中,认为她太陈腐了。
方雅晴觉得皇上选妃子都没她家要求多。
又要家世好,人品佳,人还要会诗能文,知情识趣,身体也要好,最好父母双全…
不过,方雅晴视蜜娘为朋友,不希望到时候不成,反而朋友都没的做。
她也说了蜜娘的缺点:“她家只是阮家旁支,并无甚钱啊。”
没想到她娘道:“我徐百万的女儿还缺钱吗?”
“她可没裹脚?”
“没裹就没裹吧,人家生的那么好看,谁会注意到那些…”
说完徐氏还把方雅晴说了一顿:“你还自称和阮姑娘是朋友呢,你就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么?”
方雅晴大呼冤枉:“我这不是事先提醒您吗?我和蜜娘好着呢。”
徐氏笑道:“我看她性情娇憨可爱,相貌实在是生的好看,又能弹一首好琵琶,诗词歌赋也懂,这样的姑娘若是不早些下手,可就被别人抢跑了。”
“蜜娘,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我说了你可要谢我才是。”
蜜娘看方雅晴的样子,心道,怎么这一幕这么熟悉。
她洗耳恭听,只听方雅晴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道:“我娘看中你了,想娶你回家做儿媳妇。”
蜜娘终于知道自己的熟悉感从哪儿来的,她不禁笑道:“你就别胡说了。”
方雅晴急了:“我是说真的,我娘等会儿就去找你娘。”
蜜娘心道,上一个找她娘谈婚事的李夫人,反而被她娘釜底抽薪送走了。
她老神在在,因为娘绝不可能答应。
娘曾经问过她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家,她曾经通过关蕙卿的事情谈过,首先要全家人都喜欢她,其次要对方能护住她,其三要是读书人,有功名的那种。
蜜娘可不会认为徐氏这种宅斗高手,看上自己这样的,尤其是她还表现的非常娇憨天真无邪,根本不是主母的样子。
还有她们家走文官路线,也不会和勋贵结亲。
所以这样她就放心了,她娘肯定会拒绝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