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瓜锤是以重量见长的武器,轻飘飘的剑对上它多数吃亏。
集仙殿中的百官,以及如今斗得正火热,表面还维持着兄友弟恭的众位亲王,王爷们正过身子,望着正中间的顾凛和武官。
曾和顾凛通过书信的秦子文也在其中,距离顾凛给他传信,言车罗国有异动才不过两年,今年车罗国就大军压境。
消息传回朝廷后秦子文也是主站的一派,无奈他这个十一皇子在秦仲那里挂不上号,只得通过几位看似与他毫无关联,但有所交集,政见相似的官员提出支援离州一事。
他望着顾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想亲眼看看这位三年前的新科状元,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立下这番功劳。
挑衅顾凛的这个武官来头也不小,也算是年轻一批里武艺了得的,可惜大脑空空,不是个领兵打仗的良将,要不然这回带领十万大军支援离州的差事也不会是包漠。
所以他心头憋着气儿呢,觉得要是他去,这份功劳就是他的。
站在正中,武官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金瓜锤,看着一身文官袍服,文文弱弱的顾凛:“顾大人这武器选得可不好,要不要再换换?”
“本官不喜话多之人。”
“……”武官和集仙殿里的百官听到他这句话,都愣了一下,他们觉得这离州知州简直狂得没边儿了。
武官哼笑:“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这武官挥舞着沉重的金瓜锤,两个大跃步袭到顾凛跟前,两个南瓜那么大的铁锤砰地合围上来。
这武官心胸狭窄,无脑了一些,但武艺却是不错的,这一招,习了武的人扪心自问自己抗不扛得住,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顾凛身体往后一倾,在这武官一击不中,再次往下捶着金瓜锤的时候,一个旋身躲过,脚踏在往下捶的金瓜锤之上,借着力一跃而起,大袖飘飞,丝绦浮动,手里的长剑迅速刺向武官的脖颈。
武官没想到他一点花架子都没有,一来就是直取自己命门的杀招,连忙往后退。
顾凛脚下发力,猛地向前窜去,逼得更近,武官甚至能感觉到剑尖划过自己咽喉的感觉。
他连忙挥舞手中金瓜锤,荡开顾凛逼近的长剑,喘着气看着执剑而立的顾凛,心头暗惊。
别人不知道,但是正面跟顾凛交锋的他十分清楚地感觉得到,顾凛的力气有多大,金瓜锤的重量加上自己的力气,荡开剑的时候手掌都是麻木的。
他不敢像一开始那么掉以轻心,紧盯着顾凛。
突然,顾凛动了,他掩盖在长袍后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跃向武官,一点寒芒时间刺向武官的眉心。
武官连忙砸出金瓜锤,那想到顾凛一脚踢在金瓜锤上,巨大无比的力道让武官手掌和手腕仿佛炸开一般剧烈疼痛,沉重的金瓜锤砰地砸在地上。
武官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举起另外一个金瓜锤,脖颈边却传来微微的刺痛。
他低头,只见一柄剑横在自己脖颈上,他这才意识到,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里,顾凛将剑换了手,只要他反手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要拉开口子。
他望着站在自己旁边,反手握剑的顾凛,忍不住道:“怪物。”
顾凛挽了一个剑花,送剑回鞘,把剑放回摆放着武器的架子。
从武官出手,到武官输,不过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两旁的文武百官都没反应过来。
秦仲也大觉意外,他以为是离州有个武功高强的将领,顾凛谋略过人才取得以少胜多的胜利,可现在看来,顾凛的武艺岂止是不俗,完全一副举重若轻就赢了武官的模样。
他转头问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身护卫自己的内庭护卫:“你与他比,如何?”
内庭护卫怔了怔,如实地道:“回皇上,臣与顾大人四六开。”
“顾大人之武艺,皆是杀招,他若起心伤人性命,臣不敌。”
把顾凛划入自己阵营的秦仲闻言说了一句好,让顾凛走到自己近前。
顾凛垂眼道:“皇上,此次进犯离州的车罗国贼人首级臣已命军士运到京都,虽遭兽类啃食,又有些许贼人溃散而逃,但亦有九万三千之数,皇上及众位大人,可要亲眼看看。”
“……”
秦仲哈哈大笑,看起来畅快无比,“顾爱卿啊,有你,朕何愁车罗与燕国!”
“趁今日这个好日子,朕想给你做个媒,将朕年纪最小,却国色天香,善解人意的公主嫁与你,如何!”
“谢皇上隆恩,可臣已有心悦之人。”
“哎,男人嘛,三妻四妾乃是纲常,朕特许,公主与你心悦之人同为正室。”一国公主与人为正室,与顾凛心悦之人平起平坐,是皇家大大的让步了。
若非为了笼络还有重用的顾凛,秦仲可不舍得下这么大的本。
像顾凛这样的利剑,还不到封剑入鞘的时候,必定要以重利笼络着。
就像昔日助他登上皇位的卫国公 ,泼天的富贵让整个京都为之侧目。
顾凛拱手:“臣此生只娶一人,此次回京,一为述职,二为与之成亲。”
三番两次被拒绝,秦仲的目光深处冷了冷:“能叫爱卿非她不娶的,想来也不是寻常女子,不若说说是谁家的女娘,让朕给你参看参看。”
顾凛道:“臣心悦之人就在殿内。”
“???”
不说秦仲,满朝文武也被他这话弄得懵了一下,他的心悦之人在殿内,可这儿除了官员就是侍卫和内监,哪个都不符合啊。
只有副千户等人知道顾凛在说谁,不由得悄悄看向林真。
林真就知道这小崽子绝不是安分的那种人,他站起身,给秦仲行礼:“草民林真,叩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凛走向他,站在他身旁,意思不言而喻。
查过他底细的秦仲自然没有错过林真这个名字,曾是顾凛父亲的续弦,顾凛父亲死后便回到娘家,后养大顾凛。
两人虽无血缘,但林真对顾凛的养育之恩,并不比生恩小,可现在前途一片光明的顾凛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心悦养大自己的叔叔,这……
纵是秦仲,也为眼前这一幕而有些惊疑。
文武大臣们更是愣了一下,读圣贤书,遵礼守礼的文官们哗然,数人站出来直斥顾凛:“荒唐!顾大人此举与畜牲何异!”
“竖子不知廉耻,竟生出这样龌龊不容于世的心思,实乃朝堂之毒瘤!”
“皇上,这样的人怎能堪为重任,臣恳请夺去此竖子官身,正一正这世间之礼,不能因为他,辱了天下文人。”
“……”
林真看向顾凛,顾凛站在他身旁,腰背挺直,仪容端正,仿若青松。
他在林真耳边轻声道:“这一日,我想了数年。”
“真真,这是我最开怀之时,我敬告天下,你即将是我的夫郎。”
“不怕,不悔?”林真问他。
顾凛低头看着他:“我不做功高震主,名誉与天齐的卫国公,要做就做身有暇,能被他握在手里的利剑。”
林真:“两者不都殊途同归,狡兔死,走狗烹。”
顾凛:“前者盛极必衰,后者可弑主而活。”
林真望着华服亦掩不住灰败的脸色,明显精神不济的秦仲,小声嘀咕顾凛:“小疯子。”
顾凛这番话解了林真心中疑惑,不管是秦仲,还是未来继承帝位的新皇,他们都能容得下一个无甚名誉,而又于自己有用的臣子,但却绝大部分容不下一个样样都占尽的功臣。
权利催生的猜疑和妒恨会让他挥动手中皇权,铲除一切威胁到自身的人或者物,一如史上不得善终的功臣名将。
如今车罗国准备多年,这十万大军虽然让其肉疼,但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西边的燕国也蠢蠢欲动,正是朝廷不得不用顾凛之际。
他就是以此做交换,以即将唾手可得的天下皆敬服,名留青史的名誉,换这一桩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