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收拾背包。”
他起身去为接下来的安排做准备，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就好像刚才一闪而过的脆弱、迷茫、怅然之类情绪根本就不曾来过。
霍闻泽看着凌燃急匆匆的背影，倏地笑了下。
他早就知道，阿燃不需要安慰。
高耸入云的参天松柏，自有其坚韧本性，可凌霜，可傲雪，自然无惧一切风刀霜剑严相逼。
凌燃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坐上霍闻泽的车后，第一站就去了机场。
那些老朋友是为他而来，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去接。
想到那些很久不曾谋面的朋友们，青年的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凌燃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网络上却正在因为他的那条博文炸开了锅。
凌燃的社交账号是很久没登了，但不少冰迷还是为他设置了特别关心。
一开始大家伙还是抱着希望的，没准哪天就能在线上捕捉到热乎乎的新鲜燃神一只。
可眨眼四年过去了，都还没动静，不少人就放弃了。
所以在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弹出来一条【您所关注的博主凌燃发布了最新消息……】时，不少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别问，问就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等到看清楚凌燃才发的那句话，手就抖得就更厉害了。
“什么意思，燃神还要继续比赛？”
“应该是很快会再出现的意思，也许是要办冰演了？”
“虽然但是，冰演一般在休赛季，世锦赛还没完呢，起码得有几个月吧。”
“不管多久我都等！啊啊啊，你们发现了吗！燃神果然是滚滚教的！”
“不是吧？这都能借题发挥？凌喵喵一定只是手滑而已！”
“不管不管，这就是凌滚滚亲自认证的滚滚挥手！”
有喵喵教和滚滚教的参与，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
可兴奋归兴奋，大家打心底里都觉得凌燃也就是说句安慰话。
所以他们也只需要领领情，在评论区热闹一下，不白瞎自家大宝贝的一片心就行了，倒也不必去细究话里的可信度。
说到底，大家都还没有从凌燃退役的消息里走出来。
哪怕得到了安慰，也还是失落低沉。
所以等网上出现某体育综艺的官宣照片的时候，不少人好险没惊掉眼珠子。
“等等，c位这个是燃神吗？！真的不是我眼花吗！”
“肯定是啊，这么帅还能有谁？这么多体育大v都在转发还艾特了他，应该是真的要上体育综艺了！”
“不止是燃神啊喂！你们看，连明神都被请回来了！短道速滑那边的冷余大佬也在，卢卡斯阿洛伊斯他们也都在！”
“难道说请来的其他嘉宾都是燃神的朋友圈？”
“没错没错！海豹鼓掌，我们的燃神朋友遍天下，是出了名的团宠，他们肯定都是因为凌燃的面子才来参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综艺节目的！”
“我真的会哭，燃神退役后的第一场活动居然是把竞技生涯里那些已经退役的老朋友们统统请来齐聚一堂？我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我也是我也是！好期待好期待！疯狂搓手jpg”
凌燃要上体育综艺的消息宛如一支强心剂，很多冰迷们听到消息的当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没办法，他们原本以为就算不会从此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凌燃也要销声匿迹一阵子，谁能想到他怎么快就要上综艺去了。
还是冰雪综艺！
“燃神该不会是想来一个从零开始学花滑的全套实时教学吧？”有人皮了下。
“他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之前总局的那些宣传视频，他都是一本正经地在介绍花滑相关知识。”
“不可能吧，综艺综艺，肯定要有点戏剧效果。”
“就算没有戏剧效果我也看！我好担心燃神，好想看看他，总觉得宣布退役这件事最难过的是他本人，他那么爱滑冰，心里一定不好受。”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但不得不说，退役后第一件事就是上综艺这个操作，很大程度上吸引了观众们的眼球。
尤其是还有那么多顶尖冰雪运动员的加入。
这得是个什么样的综艺吧。
不过，这个综艺节目怎么之前半点都没听说，倒像是新成立的。
网友们议论纷纷，话题热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冰雪综艺的节目组织方看着后台数据笑得见牙不见眼。
综艺导演忍不住跟助手私底下嘀咕。
“这讨论热度简直逆天了！国内的那个，才火爆热搜的那个爆剧叫什么来着的，里面的那个新晋顶流男神，都赶不上吧？”
助手在心里翻白眼，“徐导，这可还没有开播只是预热呢，等播完再看，数据肯定都不是一个数量级。”
这可是蝉联三届奥运冠军的现象级运动员，全世界也没几个，那是什么明星都能比得上，都敢上去比的吗？
光是国民知名度就能吊打一群的好不好。
也就是凌燃现在不怎么接代言而已。
助手之前就听说过的，曾经有正经蓝血的高奢品牌私底下找过国家队，想要请凌燃当代言人。
还不是单一产品线上的普通推广代言，听说一出手是全球品牌代言人的最高级别。
也就是凌燃没兴趣直接拒绝了才没成行。
这么好的饼，要是搁娱乐圈，一众顶流扯头花撕破脸都不一定能抢得到。
偏偏人家凌燃直接回绝，一点犹豫都没有。
不过也挺正常，凌燃背后的是霍氏集团，家底厚着呢，他们办的这个综艺都是凌燃自个儿投资的。
自己投资拍综艺自己上综艺，也是头一份儿了。
连综艺班底都有不少是自带的，也就他跟徐导，还有主持人是从别地儿挖来的。
别的不说，正在亲自监督工作人员围着冰场调整机位的摄影师，不就是纪录片《冰上王者》的拍摄者骆玉川吗。
助手心里转过很多念头，然后就听见入场口有人哈哈哈的大笑声。
怎么这么吵，助手皱眉循声望去，就见一群人有意无意地簇拥着一位身量挺拔的青年从场馆里走。
“凌，你可算是退役了！从前喊你一起出来玩，老是没时间，以后都恢复自由身了，可不能再找借口拒绝我们了。我跟阿洛伊斯都约好了，年内要去茨尔山脉滑雪呢，你到时候会来吗？”
卢卡斯毛毛躁躁地一巴掌搭到凌燃肩膀上，满眼放光。
阿洛伊斯好笑摇头，“卢卡斯，我们都在一起滑了好几年的雪了，凌应该还没有滑过雪，你就敢带他上高级雪道？我可不敢。”
他冲着霍闻泽挤挤眼睛。
西里尔就搭着安德烈的肩膀，绿猫眼滴溜溜地转。
“这有什么，我家里就有雪场，到时候挑个时候清场半个月，我跟安德烈手把手教，凌肯定能学会！安德烈，你说怎么样？”
退役后的安德烈脸上圆了一圈，原本深邃到忧郁的长相柔和不少，铅灰色的眸子也不再是雾蒙蒙的，变得透亮起来。
听到同伴的话，就立刻点头附和，利落替同伴保证。
“有我和西里尔在，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呵，”梳着cbd精英发型，乍一看一本正经的明清元听到这话就不大乐意了，眉头一扬，一开口，就还是那个猴子请来的逗比。
“我的师弟我来教，你们起什么劲啊，老冷，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就这么挖墙脚？”
冷余扶额，“首先，别叫我老冷，你跟着律所里其他人一起叫我冷律或者冷余都行。其次，明大律师，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自己都不会滑雪的吗？”
明清元被人揭了老底，差点没蹦起来。
“我不会怎么了，我可以找隔壁余曜啊！他最近不是没什么事吗，又不用夏训，我请动公认的越野滑雪之王来给你们免费培训还不行吗！”
他还为自己能想出这个主意挺得意，整个人都快靠到凌燃的肩膀上了。
“凌燃，怎么样，余曜那个不好说话的我都敢去替你去请了，你明哥对你好吧？”
一直是话题中心，一直没吭声的凌燃：……
虽然但是，话题是怎么绕到滑雪上的。
凌燃好笑又无语。
心里也大概猜出来朋友们是怕他因为退役难过，一直在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
“那就等——”
“干嘛呢干嘛呢这是！”
凌燃和明清元的声音同时响起。
后者是因为被人拎起衣领轻轻攘开。
“我这身正装可是才定做的，轻点轻点……”明清元正想抱怨，就看见了霍闻泽冷冷淡淡的脸。
行吧，估计人家霍大总裁一口气赔他十套都不带眨眼的。
明清元心知肚明自己被拎开的原因，就忍不住冲自家师弟使了个酸溜溜的眼色。
凌燃轻咳两声，选择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就等回头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去。”
“没问题！”大大咧咧的卢卡斯一下就高兴起来。
阿洛伊斯会意地看了看凌燃和霍闻泽，也笑着点点头。
冷余瞅了眼倒霉队友、同学兼同事，压根不打算管这个闲事，他跟阿洛伊斯也熟，就凑过去说些闲话。
西里尔和安德烈走在最后悄悄咬耳朵。
西里尔小声，“凌的对象真凶！”
安德烈点点头，“嗯。”
西里尔不高兴了，“嗯什么嗯？”
安德烈挠挠头，“如果是我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毕竟明刚才的举止确实有点越界了，明自己不觉得，但看着霍的眼里可能真的很扎眼。
安德烈将心比心，说的尽是大实话。
西里尔撇撇嘴，话题发散得很快，“不过他们看上去很搭对。”
安德烈也仔细打量前方的身影，“好像是这样。”
……这个闷葫芦。
西里尔心里吐槽，嘴上却替同伴解释道。
“你难道不觉得，他们看上去是同一种游刃有余和镇定自若？这样沉稳自信的处事态度，非得是内心强大到，笃定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真正地击败他们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可人又怎么可能完全肯定一定不会遇到什么能击败自己的东西呢，除非他们都已经死过一回，早就无所畏惧了。”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西里尔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
安德烈认真地听，听完就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懂没听懂。
西里尔故作高深，“所以我才说他们真的很搭对。”
安德烈再一次点头，他其实也觉得凌和他的爱人很相配。
他说不出来什么有道理的话，但这两人只要站在一起，好像就有看不见摸不着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转。
就好像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对。
安德烈不自觉地往西里尔身边靠近一步。
西里尔就很自然地把手又搭回了同伴肩头。
还是退役了好，西里尔忍不住地想，至少现在可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教练不许他们来往。自己现在和安德烈想在一起待多久就待多久，想在外面一起走就一起走。
“走吧，我们也去热身，”
西里尔高兴不已。
冰场边，凌燃也把自己的背包放到看台座椅上。
背包里装的是他的冰刀，平时轻易不离身，要么自己抱着，要么薛教抱着，以免被什么人做了手脚出了意外。
可现在不用比赛了，周围又都是朋友，倒是可以随意些。
青年恍惚一瞬，下意识往冰场入口望去，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薛教练说他过两天就回来。”霍闻泽见状扶了下他的肩。
“我没事的闻泽哥，”凌燃笑笑，“就是有点别扭，很快就好了。”
霍闻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其他几个换好外套的人就勾肩搭背地凑了过来。
“一起热身啊？”
明清元被拎了一回还跟没事人一样，笑吟吟地凑过来。
“好。”凌燃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霍闻泽，“还是先跑步？”
“那就看看谁这两年把体能落下了！”卢卡斯还挺得意。
西里尔也笑，“垫底的肯定不是我！嗯，也不会是安德烈！”
“那就比比？”
“比比就比比！”
“谁输了，谁一会就去跟凌一起滑双人滑！”
凌燃一头雾水：？为什么是我？
其他几人就使了个心照不宣的促狭眼神。
不是你是谁，谁想跟卷王一起滑？
跟你一起滑，起码减寿十年好不好。
怕凌燃再追问，卢卡斯一声爆喝，“跑！”
然后第一个就带头冲了出去。
其他人立马跟上。
就连一脸疑惑慢半拍的凌燃都下意识追了出去。
好在大家的热身都是二十圈起步，一开始慢一点无所谓，最后几圈再发力就好。
于是，冰场边就出现了一群有名有姓的顶尖运动员集体跑圈的名场面。
明清元一上来就跑在最前面，这会还在乐呢，“反正最后一个不会是我！”
他从前可是跟凌燃一起集训过的，老底肯定没丢。
“那可说不准，”阿洛伊斯毫不留情地拆老朋友的台，他这些年沉迷滑雪，体能训练也都没落下。
“反正最后跟凌燃双人滑的绝对不会是我！”
冷余也忍不住插话，笑不活了，他压根就不会花滑哈哈哈。
其他人也都在表态，“肯定不是我！”
“不可能是我！”
华国话和通用语杂乱地混合在了一起，纷纷表达了强烈的拒绝之意。
凌燃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嫌弃了，但又好像是事出有因。
反正就是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习惯专心热身，这会也不急着问。
于是，一群嘻嘻哈哈跑步的人群里，专注认真的青年显得格外突出，心无旁骛的样子看上去还有点好玩。
主要是大家伙虽然嬉笑着，都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凑，也就没有了这人很不合群的感觉。
倒像是，所有人都在护着他，顺着他，他才是人群凝聚在一起的真正中心。
骆玉川体贴地拍下这一幕。
于是体育综艺播出当天，观众们一开始就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燃神的团宠之名屹立不倒！”
“燃神：我不用说话，大家就会围着我转了，淡定微笑jpg”
“懂，冰雪综艺（划掉），集体哄孩子综艺（√）”
大家忍不住感慨一番，然后就差点笑死在弹幕里。
“哈哈哈，怎么回事，明神把话说得太满，结果还真就是他最后一个！”
“我作证，明神真的很努力！但是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光顾着去逗燃神说话去了，结果人家燃神在最后两圈一个发力就跑到了第一，其他人也都趁这个机会憋了一口气，直接就把他甩到了最后。”
“明神（拼命奔跑）（嘶吼尖叫）（扭曲爬行）：大家怎么突然都加速了，不是就是个玩吗？”
“哈哈哈哈，耿直明神，在线掉队。”
“人间清醒·燃神：专注跑圈一百年，跑圈也要拿第一，闲人勿cue。”
“奇怪的胜负欲又增加了！燃神yyds！”
屏幕里，因为输掉比赛要跟凌燃双人滑的明清元站在终点满头大汗，差点痛哭流涕，“有你们这么坑兄弟的吗！”
卢卡斯哈哈笑，阿洛伊斯忍着笑，西里尔和安德烈干脆别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看明清元。
只有冷余拍拍明清元的肩，明清元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结果老朋友直接把冰鞋递给了自己，还很少女心地比了个耶，“加油！”
明清元：“……我可谢谢您了！”
冷余还乐呢，“怎么，跟凌燃组双人滑的机会可不多得啊，之前双人滑还来挖人来着，多少人想跟凌燃组队都不行呢。”
明清元磨牙，“那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说完就走到凌燃面前，两眼一闭，视死如归，“走，你明哥带你滑双人滑去！”
凌燃沉默了下，疑惑都很好地反应在了脸上。
倒也不必这么为难吧，明哥。
观众们替他补足了内心话。
“燃神：我有这么可怕吗？”
此时包括明清元在内的其他人内心：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成分的绝世卷王吗！
只有霍闻泽站在场边，摄像机照不见他听到凌燃和明清元要滑双人滑时的神情。
可下一秒，明清元背后一凉，猝不及防就打了个喷嚏。
谁？谁在背后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