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宜归宁的第五日一早,项寓就摆了一张大臭脸。
项宁坐在项宜身边,“长姐以后每隔几月便回家小住几日吧,长姐不用出面,让阿寓去跟谭家大爷说。”
前两次,项寓在谭家那位大爷面前说话不客气,那位大爷都没有什么表示,项宁项寓约莫都以为可以提一些要求了。
不过项宜不这样认为。
前两次都是因为谭家大爷对自己所为失当心怀愧疚,所以项寓放肆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他能容忍项寓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容忍吗?
项宜很清楚,她和那位谭家大爷的关系,根本不至于此。
她让项宁项寓都不要乱说话,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心道谭家大爷虽然说要来,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打发管事过来一趟,不过无论如何,约莫都要到下晌才来。
不想她刚收拾了东西,同弟弟妹妹吃了早饭,一阵车马声就到了门外。
项寓没什么好脸色地开了门,项宜一眼看到了穿着褐色长袍的男人。
不止他一人来了,竟然带着谭建和杨蓁一起到了。
小镇子拢共巴掌大小,晨起的炊烟还没散去,一行车队突然而至,陡然就热闹了起来,仿佛是谁家姑娘出嫁的排场。
项宜愣在院子里半晌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谭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于她的不解和惊讶,只是压了压唇角。
不管怎样,他希望可以与她慢慢地拉近一些距离,这本也是他该为她做的。
念及此,他神色又缓了下来,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走上前来接她回家。
谭家田庄。
谭蓉自被人故意吓唬了之后,赵氏便一直将她圈在府里,怕再有什么冲撞了她。
戏班子来时萃酒楼唱戏她没去,安螺寺施粥她也没去,如此也就罢了,赵氏前段日子开始替她相亲,此番还真拿到了几幅世家子弟的画像。
谭蓉本是带着些羞涩去看画像的,但越看越面如菜色。
这些世家子弟都相貌死板,只有一二相貌尚可的,赵氏嫌弃出身差了些,便放去了一旁,反而挑件了那相貌着实平平的,一脸满意。
谭蓉暗暗郁闷,话本子上的男子一个赛一个相貌好,怎地到了脸前,没有一个能看得过去的?
她越发闷得发慌,说要去田庄消遣几日。
赵氏自然依着她,只是让她不要在田庄耽搁太久,消遣两三日便回来。
谭蓉是应下了,但心里想着多玩几天也不打紧,不想到了田庄第二天夜里,竟然听见不远处的山头里有虎啸声。
这可不止她一个人听见了,田庄里不少人都听见了,一庄子人半夜都起身挑了火把。
这庄子外的山头里,多少年都没有老虎了,突然有虎啸声,谭蓉吓得小半宿没敢睡觉,让婢女全都陪在身侧。
好在一夜无恙,待到翌日天亮,谭蓉便呆不住了,连忙让婢女收拾了行装,又挑了几个健壮的庄户一路送她回府。
谁想刚出了田庄没多远,到了那山脚下的时候,本已消失的虎啸声突然又冒了出来。
庄户们齐齐持了棍棒,谭蓉吓得冷汗都落下来了。
但那虎啸声没几息就变了腔调,自凶猛变成了哀嚎,再接声音渐远了,很快消散不见了。
庄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猜测,“难道是有打虎英雄出现,将老虎打跑了?”
谭蓉一听,来了几分精神。
“这附近有打虎英雄?”
庄户们都道没听说,“兴许是过路的英雄?”
这话话音未落,远处山间突然传来了呼声,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林木道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扶着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袍的青年缓步下山。
青年身材修长,发丝有些许凌乱,左手捂着胸口,身形微弯,但众人皆看到了他右手上提着一把剑。
那剑寒光逼人,然而剑身之上赤目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只一瞬,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是不是此人提剑赶走了山间大虫?!
庄户们见状连忙上前接应,谭蓉暂留马车中未动,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人身上。
小厮和庄户们齐齐搀扶着那人走了过来。
男人似是受了伤,脸色略白了几分,额边散落的一缕碎发轻晃,只是尽管衣衫狼狈,可俊美的脸上却不见慌乱,嘴角噙着一抹浑然不觉的笑意。
或是疲累,或是伤口在痛,他一直半闭着眼睛,直到走近了马车附近,一双眼睛才慢慢睁开了来。
谭蓉蓦然看住了。
男人一双眼眸行似桃花,瞳里映着天光,他目光恰落了过来,谭蓉心下陡然一跳,匆忙放下了车帘。
庄户们已在问,是否是他提剑赶走了老虎。
他只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那虎吃了我两剑,虽说跑了,但也难以兴风作浪,诸位放心吧。”
田庄众人听着,禁不住欢呼了起来。
谭蓉在马车里,她嘴角止不住翘了起来。
她可以想象到车外的那般的青年,如何剑法卓然重伤老虎,神兵天降赶走猛兽的样子。
只是她不好意思下车去,在车内清了一声嗓子。
外面的庄户们连忙安静下来,有人低声同那青年解释,“这是我们家大小姐。”
那人听了,脚步似是向后守礼地一退,道了一句“惊扰了”。
他这般守礼,谭蓉忍不住道,“感谢壮士为我等赶走大虫,着实辛苦了,我观壮士身上受了伤,不若到我谭家田庄上休歇养伤,不知可否?”
男人嗓音醇醇,“多谢小姐好意。”
谭蓉在他的嗓音中,越发心跳快了几分,这才问了一句。
“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风吹起车帘些许,谭蓉在缝隙里恰看到了青年的脸庞。
他嘴角仍旧挂着波澜不惊的笑意,桃花眼眼帘微掀地看了过来。
“在下姓盛,单名一个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