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菱未记事的时候, 爹娘便死在了一场水患里。自此她便跟着阿兄姜虎相依为命。
爹娘死的时候,阿兄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家被大水冲垮了, 连栖身之所都没了, 更别谈填饱肚子了。
走投无路之际,黑风寨大当家比武招亲。阿兄凭着天生蛮力, 顶着被揍成猪头的脸,赢了比赛, 成功上位做了黑风寨大小姐的童养夫。
自此他们兄妹俩便住进了土匪窝,吃上了大锅饭。
大当家长得像门神,一脸凶相, 可未来嫂子却温柔得不得了,每天都给阿兄和她送大鸡腿吃。
后来阿兄和嫂子成了亲, 成了大当家身边的一把手。
大当家很是赏识信重阿兄,临终前把整座黑风寨都交给阿兄打理, 阿兄就这么成了江南一带远近闻名的贼头。
虽是贼,可黑风寨素有三不劫, 不劫妇孺老幼, 不劫清官, 不劫贫急, 算得上是盗亦有道。
不过贼终究还是贼。
那些人面上怕你,心里却鄙夷你。
阿兄总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是贼, 他的妹妹就是贼的妹妹, 他的夫人就是贼的妻子, 往后他的儿女继承他继续做贼, 循环往复世代为贼, 哪天不慎落了网, 便是万劫不复。
正逢朝廷招安,阿兄同寨子里的兄弟们一合计,决定接受朝廷的招安,带着兄弟们一块从了良。
就这样阿兄由贼变成了兵。
可兵得出门打仗啊。没过多久,阿兄便跟着军队一道西征去了。
临走前,阿兄答应一定会带着兄弟们闯出名堂来,风风光光地回来接她和嫂子。
嫂子没说什么,只嘱咐他在外平安就好。
阿兄一走就是几年。
黑风寨没了,嫂子把寨里仅有的那点积蓄,多分给了从前跟着阿兄卖命的兄弟妻儿。
姜菱和嫂子守着寨子,靠给绣坊做绣活为生。
这几年日子下来,男人们音讯全无,有不少传言说他们死在战场上了,不少阿兄从前兄弟家的婆娘为着生计熬不下去改嫁了。
嫂子从前是吃穿不愁的大小姐,眼下却不得不同她一道过苦日子。
城中县太爷的次子,一直对嫂子有意。
有一回姜菱听见县太爷的次子告诉嫂子,说阿兄在战场上凶多吉少,八成人已经没了,要嫂子考虑一番从了他,他保证会让嫂子过好日子。
姜菱听说阿兄凶多吉少的消息,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再听到嫂子拒绝了县太爷次子后,更难过了。
她知道嫂子是放不下她。
嫂子还年轻,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被她们兄妹俩拖累。
姜菱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去跟嫂子说:“别等阿兄了。”
嫂子却捏了捏她的胖脸说,她怎么也忘不了,比武招亲那天,阿兄顶着一张被揍成猪头的脸,站在她跟前说,只要能做她童养夫当贼也愿意的滑稽样子。
她没有刻意去等,只是好像心里除了阿兄,很难再藏不下别人。
那会儿姜菱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只觉得阿兄可能是走了狗屎运。
长嫂如母,自她及笄起,嫂子便忙着张罗她的婚事。
嫂子一心想替她寻个可靠之人。奈何她姻缘坎坷。好人家嫌弃她家底单薄又是个孤女,看不上她。
倒是有个年过五十的富商看上她的姿色想娶她做继室,被嫂子一口回绝了。
后来嫂子托亲戚找关系,寻了个家室清白的秀才。
乡
下地头,没那么多规矩,那秀才家要在成亲前先相看相看人,姜菱便和嫂子一道去了。
那秀才看着倒是斯文老实,秀才他老娘对着姜菱就是一顿夸赞,又说她圆润好生养。
起先说的好好的,可后来得知,那秀才竟一早便与人定了亲,只是想着要纳姜菱为妾。
这不是侮辱人吗?
嫂子一听登时便怒了,撸起袖子便要跟人干起来。
那秀才嘲讽地说着:“有辱斯文。”
秀才娘指着她和嫂子便骂:“贼窝里出来的女人,还想嫁秀才郎?你咋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呢?”
“寡妇孤女还真有脸。”
这话是说她阿兄死透了。
于是乎,姜菱和嫂子两人合力把秀才给砸了一顿,砸完连忙跑人。
这秀才是户部的员外郎的亲眷,在县城里颇有些脸面,连县太爷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她们这一砸,怕是没法在县里待下去了。
嫂子带着她,连夜收拾包袱走人,想着等事情平息后再想办法回来等阿兄。
结果她俩背着包袱刚出门,就被一群面生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她和嫂子害怕地抱在一起,以为这群官老爷是来捉他们回去打板子蹲大牢的。
可这群官兵的头子,下了马把她和嫂子请进了奢华的轿子里,一口一句:“夫人,小姐。”
后来姜菱才知道,这群人是阿兄派来接她和嫂子进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