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久, 程之衍从程茵口中听说了那日茶会的事,忽而一笑。
程茵见他笑了,微微一怔。她家这位阿兄平常极是刻板严肃, 自小便如小老头一般,一年能见他笑上一回都是难得。
“人家说你的茶烂,你还笑得出来?”程茵不解。
程之衍却道:“这茶的确不怎么好。”
这茶是他路过剑南道随手在大街上买的,味道和品质的确不佳。
承安伯素爱溜须拍马, 上回来英国公府时,对着他这从大街上随手买来的苦茶闭着眼便是一顿夸。
既然承安伯如此喜欢,本着不想浪费的原则,程之衍便把这茶送给了承安伯。
谁知道这承安伯竟把这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拿到茶会上显摆。
这便罢了,茶会上那么多吃惯好茶的贵眷竟无一人敢说这茶的不是。
除了那位姜姑娘。
程之衍对程茵道:“明日你派人送些好茶去平宁侯府, 便当是对那位姜姑娘的赔罪。”
次日一早,姜菱便收到了自英国公府送来的好茶。
姜菱一听是英国公世子送来的, 想到那苦茶的滋味,脸色一凝。
这苦茶可能是给她的警告,警告她莫要再胡言乱语。
想到别人说英国公世子是不能得罪的,姜菱苦哈哈地把茶收了下来。
这个英国公世子很喜欢别人阿谀奉承的谎话,姜菱十分诚恳地谢过了英国公世子的“关怀”。
“世子的心意如春日暖阳一般照耀着阿菱, 能得到这样的好茶实在让阿菱受宠若惊,阿菱感怀于心。”
姜菱自认为这话答得万无一失。
谁知次日, 英国公世子又派人给她送了一大箱好茶。
姜菱:“……”什么情况?!
来送茶的小厮说:“主子说了, 既然姜姑娘这般喜欢, 他便多送点给您。”
“世子真是阿菱在这世上见过最大方最好的人了。”姜菱苦笑着恭维了一番, 小心翼翼收下了了茶, “阿菱一定好好珍藏世子送的茶。”
小厮将姜菱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程之衍, 还在程之衍跟前演了一遍姜菱十分珍惜地把茶收好的样子。
末了还很有见地补了一句:“听闻这姜姑娘从前在乡下受过不少苦,想是因此才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东西,舍不得用呢。”
次日程之衍便又派人多送了三箱好茶过去。
来送茶的小厮:“世子说了,姜姑娘不必舍不得吃茶,吃完了同小的说一声,小的给您去国公府库房取就是了。”
姜菱:“……”真的不必那么客气。
英国公世子真是个怪人,姜菱如是想着,长长叹了口气。
仲夏炎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往年姜菱都是和嫂子一块去游七夕灯会的。不过今年,阿兄回来了,人家夫妻俩你侬我侬,她总不好去做大油灯。
兄嫂和她三人一块去的灯会,中途姜菱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让兄嫂能独处。
姜菱带着她的胖丫鬟阿菊,漫无目的地溜达在灯火如昼的大街上。
走到路口,凑巧碰见了一群眼熟的贵女。她们正众星捧月般地围着长公主转。
众人相见,各自带着假笑寒暄了一番。
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骄矜,美艳绝伦。
她懒懒地抬着眼瞥了姜菱一眼,然后……然后没下文了。
通常她愿意给你一个眼神已经很给面子了。
长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吹不得风,受不得凉,沾不得灰,衣裳穿在身上四个时辰就要换。
姜菱发誓她此生没见过比长公主还要精(做)致(作)的女子。
今日也不知吹得什么风,把长公主吹来了人多手杂的灯会上。
凑巧遇着了,大家便一道继续逛灯会。
期间有人提起:“听说街头那织女庙求姻缘可灵了,大伙一道去看看呗。”
在场的都是些适婚的女孩,虽说提起求姻缘都有些害羞,不过心里到底还是对这些事怀有憧憬的,倒都想去看看。
唯有长公主不屑一顾:“哼,还有人信这种东西?”
“你们去吧,本宫先回长公主府了。”
说着她便由几个丫鬟慢悠悠搀着上了轿,消失在了路口。
长公主走后,姜菱跟着那群贵女一道去了织女庙,被众人催着,半推半就地摇了支姻缘签。
签文上说她,今日会同命定之人相逢。
姜菱忽没来由地一阵心跳。
她的命定之人,会是谁?
贵女们求完了签,拜完了织女,灯会上的灯也看得差不多了,见夜色渐深,便都散了各自回了府。
姜菱也打算回去,却发觉自己腰间的小玉牌不见了,应是方才在织女庙求签时丢的。
这小玉牌颇值几个钱,姜菱忙走回织女庙去找。
夜黑风高,织女庙空荡荡的,莫名透着几分阴森。
姜菱跨入织女庙正院,远远地看见一个奇奇怪怪的蒙面女子跪在蒲团上求姻缘签。
这个奇怪的蒙面女人连抽了三回下下签,看得出来她姻缘很背。
然而这个蒙面女人异常执着,不抽到上上签誓不罢休,边抽嘴里还边念叨着祈求姻缘得成的神秘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