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儿，这件事……”

        若女子当好了这个启蒙学校的老师，就证明她很会教养孩子，也很有学问。将来她教导过的孩子还可能承她的情。

        单独一两个女性掌权不会改善女性的地位，她们不会让女性参与科举，不敢让女子做真正的官。

        科学本就是和吏治官场平行共存的一条线，强行将其纳入官场体系，不仅会被天下读书人反对，效果也不好。

        马秀英又轻轻揉了揉陈标的脑袋：“标儿这主意太厉害了，娘这就和秀英夫人说去，秀英夫人一定会支持。”

        读书，是唯一的途径。

        人都会有野心。

        这就是历朝历代盯紧了宫廷女性，生怕她们沾染权力的原因。只要她们尝到了权力和事业带来的满足感，她们就会与男人争抢。

        马秀英道：“嗯，那如果标儿生气了，会责怪娘吗？”

        应天中，想念朱元璋的母子二人还在对话。

        马秀英道：“我只是想摸摸看，标儿这小脑袋瓜子怎么能长得这么优秀？”

        女帝让女性们知道女性也能身居高位，站在男人头上；她则缓和地提升整体女性的势力，让更多的女性意识到这一点。

        母子俩笑了许久，才忍住。

        陈标叹气道：“那娘你搓把，我忍着。”

        “我知道，不告诉爹，嘻嘻嘻！”

        这样的女子，不仅能得到钱粮补贴，还能得到极大声望，家里人肯定都很乐意她出来教书。

        马秀英小小的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揉搓了陈标的脑袋。

        即便有少数的男人同情女人，愿意让渡自己的权力。但性别斗争也是阶级斗争的一种，一个阶级总体上不会让下面的阶级轻松顺利往上攀爬。而少数几个人的阶级跃升，就像是贫寒学子考得状元一样，对整个阶层的跃升也没有多大用处。

        马秀英眼眸闪了闪，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嗯，娘明白。”

        陈标装委屈：“哦。那娘你快一些。别弟弟们都知道了娘亲的名字，我还不知道，我会生气！”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马秀英可以让渡其他一切权力，减少外界对这个目的的警戒心。

        陈标引导马秀英举一反三，自己思索。

        马秀英不想当皇帝。她的想法“保守”“温和”，论影响力来说，却又“激进”和“疯狂”。

        陈标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抱住马秀英的脖子蹭了蹭：“娘，你真厉害，这个主意太好了！”

        他身边的心腹们并不以为然，并叮嘱主公多穿一件衣服。

        “一个启蒙书院不止一个女先生。为了当这个女先生，是不是能促进民间女子读书？”马秀英眼睛亮闪闪，居然有些小女儿羞涩和憧憬之态。

        她居然想试着做出一些奠基的事，让女性地位缓慢提高，等待陈标口中那个千百年后的“未来”。

        第二，启蒙书院会规定孩童们的年纪，朱元璋暂时设想为十岁以下。

        马秀英轻轻捏了捏陈标的脸：“娘真的明白。标儿，谢谢你。”

        朱元璋唯一能做的事，是在“尊古”，将古代科举中本就会考试的一些科目，比如“算术”，重新纳入科举，然后再加大“官员就职再培训”，教导官员一些便于做官的浅显的天文地理等科学常识。

        只是比起天真烂漫的小女儿脑海中想着的可能是某个优秀的男人，马秀英脑海中出现的是一副女子正在读书教书的画面。

        但在当时，武则天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朱元璋是皇帝，他能做的就是改革吏治和官场。

        马秀英忍俊不禁。

        如武则天时期，她的“女官”都没有正式的身份，而是以后宫女官和贵族女眷的身份成为她的“智囊团”。

        第一，有本事的男性读书人，肯定都想出人头地，拼一拼科举。

        将来孩童若有钱有出息，就自己去更高一等的官学学习科举相关的之事；若没钱没本事，从启蒙书院中学到的知识也能让他们将来受益无穷。

        马秀英又向陈标请教了一番，如何以“利”驱使女子读书。

        大刀阔斧改革科举内容，就真的是和全天下读书人作对，朱元璋一定会被赶下台。

        女性看似在相夫教子之外还要承担科教的责任，肩上担子更重了。但这就和赚外快一样，只要她们能咬牙维持住“赚外快”的渠道，就能让自己的“小金库”充盈，攒下第一桶金。

        步子太大会摔跟头，从古至今的教训太多了。

        女子未必不如男。她们会想方设法地攥紧自己手中的权力，延续自己手中的事业。

        陈标抱怨：“娘！你怎么和爹学坏了！”

        在千里之外，某个臭爹狂打喷嚏，一边打一边说一定是秀英和标儿在想念他。

        “而贵族女子，则可以施以小利，将研究自然科学这一条路，成为她们的晋升渠道。”

        相辅相成了。

        女人也是人。当她们开始“抛头露面”，在事业上取得成果的时候，她们会自然而然地萌发野心。

        陈标拉长语调：“啊？~~~~~娘你能不能换个奖励？标儿想知道娘亲的名字！现在就想！”

        万事开头难。所有创业都是攒第一桶金最困难。

        陈标问道：“娘，你真的明白吗？”

        若是换做女子。女子不能科举，无法做官，可能启蒙书院就是她们能接触到的最好的事业。她们肯定会倾尽所能当好这个教书先生。

        这既有利于当下，也不会抢夺男性的权力，还会给男性利益，更容易获得男性的支持。

        陈标点头：“既能解决大明将来需要自然科学人才的事，还能督促女子读书，提高女子地位，一举两得。秀英夫人满意，也解了主公燃眉之急。不过娘亲你说服秀英夫人的时候，只说解决主公燃眉之急，可千万不能往深了说。”

        从历史地位来看，武则天让有才干的女性知道女性也能当皇帝、当好皇帝，她们的视野被开阔。这有利于女性争夺应有的权力。女帝的地位毋庸置疑。历史中必须要有这么一位“女帝”。

        可这个世代掌握权力的毕竟是男人。她们一点点异动就会被反扑。所以封建时代聪明的女人在掌握了权力之后，很难做出提高女性地位的事。

        马秀英思索了一会儿，道：“贵族女子在科学中做出的贡献，和诰命联系起来？”

        陈标不断偏头，用头顶轻轻撞击马秀英的脸颊，耍赖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对我，你还要讲什么礼教约束吗？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诉我！”

        陈标一听自家娘的想法，就立刻清楚，娘亲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也是真的懂得他的言下之意。

        马秀英若想女性的地位都提高，就得先让女性自己拥有“想要地位变高”的意识。

        马秀英想到在朱元璋提出想在民间开办启蒙书院，教导孩童识字算数常识。

        马秀英：“啊？哈哈哈哈……好，好，标儿去揍臭爹！”

        陈标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我说过，娘你是我心中第一重要的人。娘开心，哪怕爹不开心，我也开心得哈哈大笑。”

        马秀英护着怀里“一把年纪”还要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儿子，轻声笑道：“娘有名字，但娘不告诉你。”

        马秀英笑道：“不行，不换！标儿是娘最重要的人。告诉标儿娘亲的名字，就是娘最大的奖励！”

        马秀英提出，或许可以将启蒙书院教书先生的性别，固定为女性。

        围绕着女子不能做官这件事，陈标让贵族女性组建“科学院”，马秀英让民间女子担任启蒙书院的老师，都是一样的手段和打算。

        陈标道：“我的想法是，现在要研究科学，就要从有钱有闲，且不需要科举晋升的人中着手。勋贵子弟是其一，贵族女子也是其一。”

        陈标笑着点头：“对！现在诰命只能依靠丈夫和孩子。但若诰命能依靠自己努力获取，女子能不努力争夺吗？女子有个诰命不仅能得到朝廷钱粮补贴，还能跻身贵族圈子，丈夫和孩子都能获利，家人能不支持吗？”

        这十岁是虚岁，周岁就八九岁。女子更擅长照顾和教育孩童，和这种年纪的孩童经常接触也不会伤害女子的清白名声。

        或许只有看了天书，听了陈标对千百年后未来的描述，马秀英才会萌生这种想法。

        “但勋贵子弟将来也要为官做宰，着重教导他们为官做宰应该学的知识，对他们、对百姓都更有利。我会给他们开放选修课程，若有勋贵子弟不喜官场，喜爱科学，也可继续学习。”

        陈标扬起茶杯口大的拳头，气鼓鼓道：“不责怪娘，我去揍臭爹！”

        在乡间启蒙小学读书的男人，要么没本事，要么没盘缠。这导致他们要么流动性极大，有点机会就会离开启蒙学校，去追寻自己的前程；要么就自怨自艾，对孩童不上心。

        陈标撒娇道：“娘，你为何总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信爹没有给你取名字。若他没有，你就自己取个名字。青史留名的人，怎么能叫马氏呢？你一定得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马秀英扣住陈标的后脑勺，制止住陈标的撒娇，道：“娘等事情做成之后，再告诉标儿名字。这是娘给自己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