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标参观了整个提纯海盐的过程后,他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一丝关于盐业的记忆碎片。
那是中学在学习提纯盐的实验课上老师随口一提的信息——直到民国时,淋卤制盐法仍旧是主要制盐方法。
没有抽水机,晒盐严重依赖天气。所以有许多盐民沿着太阳在海岸线上游走,是最低贱的“流民”;
没有高效的燃料,熬盐只能依靠柴火。所以盐场附近的植被被破坏严重,盐水倒灌进田地,原本的良田变为盐泽地,盐民们更加贫困……
朱标一条一条列出现在盐民的困境,常茂越听脑袋低得越厉害。
他每日吃的盐,其中也有这么多百姓的痛苦和煎熬。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比他更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太子,却对此如数家珍。
常茂很想立功,很想比大姐常葳厉害,最好比父亲常遇春更厉害。他总梦想着机会找上他的时候,想着自己和什么名将狭路相逢,自己一战成名,就如老师当年那样。
此次单独跟在老师身边,接受老师言传身教,常茂才发现自己有多无知,见识有多浅薄。
这样的自己,能立下什么功劳?功劳就在眼前了,他也看不见吧?
“老师,我回去后会更细心的观察。”常茂低着头道。
朱标欣慰点头。常茂会羞愧,就说明他一定会进步。
“这世间一针一线的小事,其中都有很大的学问。不要把脑袋抬得高高的,要沉下去,接地气,你才能在和平的时代,也立下万世不朽的功德。”朱标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常茂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使劲点头:“嗯!”
常葳等朱标和常茂说完话之后,才小声道:“伯泽,有人跟踪我们。要绕到偏僻地方引蛇出洞,灭掉他们吗?”
朱标呼吸一滞。
就只是跟踪而已,就要杀人吗?姐姐你好凶,我有点怕。
“回去吧,小心为上。”朱标道。
常葳吩咐好护卫的士兵,将武器都准备好,随时准备战斗。
常茂垂头丧气道:“我这个护卫,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朱标拍着常茂的肩膀,老气横秋道:“那没办法。作比较也要找对人。你看我会去找我弟弟们比武吗?”
常茂感觉自己没有被安慰到。
朱标失笑:“武将的经验要在战场上厮杀,你多经历一些就好了。只是这生与死的磨砺,能不经历还是不经历的好。”
朱标背着手,在常葳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回骆驼上。
他们此次来逛街,特意买了几只骆驼驮货。朱标当了一回骆驼骑士,初见面就被骆驼喷了一脸口水。
朱标左常葳右常茂,姐弟俩皆背后背着燧发枪、腰间挎着厚背刀,那眼神如出一辙的杀气腾腾。
跟踪朱标之人看到这一幕,哪还没发现自己暴露。
他立刻退到一架马车上对自己的主人报告。那主人想了想,不再跟踪,而是直接派人将朱标拦了下来。
“大明的使臣请留步,我家王子请求与你一述。”一个穿着当地服饰,出口却是大明官话的人拱手道。
朱标挥手让阻拦的人收起武器,好奇道:“你的官话挺正宗,难道是北方人?”
那人回答道:“小的是大都人。”
常茂皱眉:“现在没有什么大都。元朝都已经覆灭很多年,如今的大都叫北京。”
那人立刻改口道:“小的籍贯在北京!”
常茂手按在腰间,道:“你们王子想要找大明的使臣,请自己找人去大明的船队询问。拦下我们,可不是待客之道。还是说,你们很自信能拦下我们?”
常茂可不怕得罪人。他已经观察出这个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大明的人虽不多,要回到船上离开这里十分轻松。
何况燕王等人已经和这个世界几方割据权力者相谈甚欢,一个王子,不一定能调动得了马里帝国的军队。
朱标没有阻拦常茂,任由常茂激怒对方。他也想看看,那个王子想做什么。
这里的骚乱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不想惹麻烦,赶紧离开;还有人似乎前往了卫兵驻扎的方向,准备向卫兵通风报信。
那自称籍贯是北京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背后是这个国家的王子,但在面对家乡中原王朝的达官贵人,他仍旧心虚气短,根本不敢造次。现在能拦下骆驼队,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勇气。
旁边角落里响起“叮当”的金属撞击声。
朱标朝着声音处望去,一位穿戴着繁复华丽金饰的年轻黑人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走来。
“请恕罪,远方的朋友,我没有恶意。”那年轻黑人说出的话虽然磕磕绊绊,但确实是带着北京口音的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