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姜云珠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吃饭。
姜家现在已经不做早饭的生意了,冬天又冷,他们早早睡觉。
夜已深沉,有北风刮过,忽然,沈凤鸣睁开了眼睛。
旁边,杨晟比他慢一步,但也醒了过来。
“有人。”杨晟说。
“嗯。”
两人悄悄起身,循着声音,来到姜家后院。
姜家后面就是山,此时山脚处,几个人正瑟瑟站在那里。
“老大怎么还不来?不是说掳了那姑娘就离开武陵县吗。”说话的人贼眉鼠眼,手里拿着把刀,正是昨天跟在魏康平身后的那个。
县衙捕快疯了一样到处抓魏康平,魏康平不敢再待在武陵县,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走。
他们这伙人,向来是能骗就骗,不能骗或者被撞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魏康平决定,就在今晚,掳了姜云珠去。
他知道,姜家就姜城一个青壮男人,他们这边有六个人,还带着迷香,悄悄翻进姜家,把人迷晕,还不是任他施为。
不过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他在武陵县弄得那些银子被他藏在一个隐蔽地方。
他先去取银子,然后再跟几人在姜家后门处集合。
杨晟站在高墙上,拿胳膊撞向沈凤鸣,幸亏他们来得早,不然今晚姜姑娘可……
结果他的胳膊撞了个空。
沈凤鸣早跳下了高墙。
“呜……”下面的人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留两个活口。”杨晟小声急道,也赶紧跳下墙。
又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沈凤鸣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夜色中,如修罗。
剩下两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都吓得尿了裤子。
杨晟捏了捏鼻子,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了,惹谁不好,惹这个杀神。
他用脚踢了踢那个瘦小男人,“起来,有话问你。”
肯定要问问那个姓魏的去哪了。
还有,地上这么多血,明天被姜家人发现,吓到他们怎么办?
瘦小男人跟老太太并不知道魏康平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往西边去了。
然后,两人就开始搬运尸体,打扫现场。
两人怀疑自己遇见鬼了,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沈凤鸣跟杨晟则站在那里,往远处看去,等着魏康平前来。
结果等了半个多时辰,那边的地面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魏康平也没来。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往那个方向追查。
杨晟那那个瘦小男人跟老太太绑在一颗树上,然后跟着沈凤鸣一路向西。
走了大概一里多,两人忽然看见地面上有个包袱。
打开,里面全是金银首饰。
这,不会是魏康平的吧,那他人呢?
两人拿着包袱继续向前,却没发现人,只能拿着包袱折返。
“这就是老大的包袱。”瘦小男人认得包袱里一个银子包,正是骗柳氏所得。
“那他人去哪里了?”杨晟问。
瘦小男人也不知道,按理说魏康平不可能舍下银子自己走的,除非……
“有意思。”杨晟道,他看向沈凤鸣说,“还记得我给你看那个案子吗?玉明县的知县也是就这么消失了,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啧啧,太惨了。”
“最早消失的是潞州的曹侍郎,三年前他丁忧在家,去庙里上香,就消失了。”沈凤鸣说。
“还有这回事?我以为只有玉明县死了人呢。”杨晟问。
沈凤鸣扫了他一眼,如果只是玉明县一个知县,皇上怎么答应让他们俩出京。他查阅了很多卷宗,发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那么,现在那个凶手也可能来武陵县了?”杨晟问。
“不确定。”沈凤鸣回,信息太少了。
“我倒希望是。”杨晟说,这样他们就不用去玉明县了,而且魏康平落在那人手里,希望他好好享受吧。
此时,一处幽暗的山洞里,魏康平被一瓢冷水泼醒,他看向对面的人,面色凶狠。没想到他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根本动弹不得。
“你想怎么样?”他问。
那人却并不回答,而是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魏康平愣了下,忽然笑了,“放开我,我保证让你……”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人手里的东西,顿时满脸惊恐,“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城门刚开,胡捕头就带着人出了城门,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昨天没抓到人,老爷真的打了他们每人五板子。还有五板子记着,怕他们不好办差才没打。
今天要是再抓不到人,就是十板子了。
这些捕快也都红了眼,决定今天非要把那几个天杀的骗子给找出来不可。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背着个包袱直朝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啊!”
胡捕头立刻抽出了刀,摆开架势,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在城门口行凶。
这时他旁边一个捕快却道,“头,这两个人怎么看着这么脸熟。”
可不脸熟吗,昨天他们找了一天了,一个鼻子上有个痣的老太太。
众捕快大喜过望,只觉得天上掉馅饼一样,赶紧把路封死,免得这两个人跑了。
然后他们发现,他们多余,这两个人根本没想跑。
他们到了跟前,直接往捕快身后躲,好像他们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他们一样。
众捕快往那边看,什么都没有啊!
“救命,救命。”两个人抓着几个捕快,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胡捕快带着人回去复命。
孟知县此时正在房中焦躁的转来转去,昨晚他一夜没睡好,今早很早就起床了。
听说抓住了人,他又惊又喜,立刻去审人,然后问胡捕头在哪里抓到的人。
胡捕头满脸尴尬,“在城门口。”
“怎么回事?”孟知县问。
胡捕头把之前的事说了,怕孟知县不相信,还让旁边的捕快来说。实在,那场面太诡异了。
孟知县当然相信他的话,麒麟卫在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他只担心他做得够不够好!
这天一早,就有一个捕快来姜家敲门,告诉他们已经抓住了两个嫌犯,让他们去认人还有领银子。
认人还好说,领银子?姜城跟陈氏惊喜欲狂,一叠声的问那捕快,真能领银子?
按理说当然没那么快,就算把赃款找到了,也要等案件完结,才能把赃款退还给受害人,可孟知县不是着急吗,便决定一切尽快。
这次姜城、陈氏、姜云珠一起去了县城。在县衙门前,他们遇见了柳氏。
柳氏憔悴得很,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也不知道昨天哭了多少次。
本来陈氏对她是有些迁怒的,觉得若不是她,他们家根本不会惹上这种事。可见她这样,又知道银子已经找回来了,她反倒同情起她来。
“陈嫂子,对不起。”柳氏见到陈氏,第一句话就说。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陈氏叹道。
柳氏想哭都哭不出来了,昨天一天把眼泪都流干了。
那边,李镖头等人也来了。李镖头旁边跟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脸很白,五官精致,有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感。
姜云珠知道,这大概就是李延了。
“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李镖头是个爽朗的汉子,知道昨天错怪了姜城等人,立刻道歉。
“没事,你也是急得。”姜城说。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众人一起进了县衙大堂。
胡捕头把那个瘦小男人还有那个老太太拽出来给他们认。
柳氏立刻认出那老太太就是那天撞在她车上的人。
李延除了认识那老太太,也认得那瘦小男人正是那天讹诈他的人。
签字画押,孟知县对他们的事做了宣判。骡子还有李延被抢的东西都还给李家,九两银子给姜家,属于柳氏的那七十五两银子也还给她。
从县衙出来,众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可惜那个姓魏的还没抓到。”李镖头恨声道。
“可不是。”姜城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李镖头看看他,忽然问,“你想买骡子?”
姜城不解其意。
李镖头拍拍那头骡子,“差点打错人,这样,九两银子,这头骡子就卖给你,算给你们赔礼道歉了。这头骡子也是跟你有缘。”
“这怎么行。”姜城赶紧拒绝。
李镖头把眼一瞪,“怎么不行,就这么办!”说着,他把骡子的缰绳塞到姜城手里,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李镖头带人走了,姜城牵着骡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陈氏却高兴起来,摸了摸那头骡子,她觉得李镖头可能说得对,这头骡子,确实跟他们家有缘。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家了。
他们一家牵着骡子回了家,把事情跟陈老爷子一说,跟昨天全家沮丧不同,今天家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欢快起来。
偏房里,沈凤鸣跟杨晟看着,杨晟抱着胳膊,脸上满是笑意。
沈凤鸣没笑,但眼底也不那么冷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