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晴与莹雪皆没预料到傅云饮会出现的这样及时, 二人都说了些不合时宜的狠话,一时面上便都有些讪讪的。
傅云饮迈步进了西厢房, 他宿醉方醒,如今正是头晕脑胀的时候,听得莹雪方才与刘婉晴大放厥词的话语,他心下愈发不忿。
“你要事要与我说?”傅云饮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莹雪身上,仿若根本没有瞧见刘婉晴立在一旁一般。
刘婉晴笑意越发僵硬,她不愿在莹雪面前被傅云饮奚落无视,便干笑道:“夫君快与莹雪妹妹说会子话吧,莹雪妹妹正愁苦着呢。”说罢, 便快步走出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便只剩下了傅云饮与莹雪。
方才莹雪那句“让世子爷与墨书都心悦于我”不停地回响在傅云饮的耳畔, 他望着莹雪清丽的面容自嘲一笑道:“将我的真心耍的团团转, 你很得意, 是吗?”
莹雪暗道不妙,方才她不过是被刘婉晴激的说出了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却没想到会被傅云饮听了去。
她随即便想红了眼眶, 像往素一般对着傅云饮撒娇讨好道:“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大奶奶她……”
“够了。”傅云饮脸色阴寒彻骨, 他出声打断了莹雪的话:“从前我以为你也心悦于我, 便不是心悦, 总也有几分真心在,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我傅云饮不过是你的青云梯罢了,你只想借着我往上爬。”
说罢, 傅云饮望向莹雪的眸光里便只剩下些伤怀之色, 再无往日的缱绻情深。
“世子爷的意思是, 怪我心机叵测?”莹雪对上傅云饮的目光后,仿佛被烫伤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傅云饮见莹雪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悔恨的神色,反而多了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
他强忍着心内的疼痛,道:“难道不是吗?你对我从没有一点的真心,你只是想借我的手报复刘婉晴和刘一宁罢了,我从没有想过,你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
莹雪讨厌极了傅云饮望向自己时,那副居高临下、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阴狠毒辣之事的鄙夷神色,都让她愤怒不已。
她做了什么?她从没有强迫傅云饮去替她的家人脱籍,也没有强迫傅云饮去摆弄刘一宁,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如今他却又来怨恨自己心机深沉?
“心机深沉?”莹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姐姐那样和善的人,因为我不愿做你的媵妾,就被人那样凌/辱,我父亲母亲勤勤恳恳了一辈子,临了了却被人打了几十下板子,又被人弄断了腿骨。”
“你告诉我,是不是生为奴婢,就必须随着你们主子的喜怒哀乐而活,一有不从,就会被欺/辱致死?”莹雪眼圈一红,清泪从眼眶内滚落而下。
傅云饮自然瞧见了莹雪杏眸中的汹涌恨意,他又忆起贺云洛与自己说的话,他是镇国公世子,将来还要跟随殿下争抢皇位,怎么能被一个奴婢牵制住了大半的情思?
他是高高在上的人,只能由莹雪百般讨好他,而不是自己为了她饮酒消愁。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有些关系,我已为你家人脱籍,是你欺骗了我,你辜负了我的真心。”傅云饮别过脸去,不再看向莹雪。
莹雪却仍是受不住傅云饮方才鄙夷十足的眼神,她上前去拉过了傅云饮的袖子,道:“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的真心吗?如果不是你,我大可以和墨书过上安稳清贫的日子,何必要在这逼仄的大宅门里熬日子?整日演戏作秀,你以为我不累?”
傅云饮一怔,随即便瞧见了莹雪赤红的双靥,以及她眼里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想,这番话也许就是莹雪压抑了许久的真实想法,她迫不得已服侍在自己身侧,其实她心里已是厌烦至极。
自己也受够了被一个奴婢践踏真心的屈辱之感。
既如此,倒不如自己放了她与墨书归去。
一想到莹雪为了墨书洗手作羹汤的温馨画面,傅云饮便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
他虽心悦莹雪,却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不想去卑微祈求一个奴婢的爱,与其日日相看两厌,倒不如放了她离去。
“我已为你家人脱籍,再让刘婉晴将你和墨书的卖身契一齐还给你,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再续情缘,可好?”傅云饮的声音辨不出喜怒,只有些缥缈淡薄的意味在。
莹雪猛然抬起头,似是在分辨傅云饮这话是否作假。
她本是可以与墨书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可她如今已将清白的身子许给了傅云饮,甚至还可能怀了他的孩子……
况且自己还有些仇怨未与刘婉晴、黄氏、刘一宁算明白。
“你想报仇?可我如今已不想再和你演这样装腔作势的戏码了,你无法再借着我手往上爬,倒不如归去吧。”傅云饮说话时的声音愈来愈小,余下的祝莹雪与墨书琴瑟和鸣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莹雪这才霎时顿悟,是了,自己已与傅云饮撕破了脸皮,再不能借着他这把青云梯往上爬,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蚍蜉撼树?
她思索了片刻,也在心里惊讶于傅云饮的大度,他当真愿意放自己和墨书离去?
她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万般纠葛之下,仍是说道:“既如此,奴婢便先谢过世子爷的大恩。”
傅云饮听完这话后,立刻背过身去不再看向莹雪,他又一次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竟还幻想着莹雪会回绝自己的话,自愿留在自己镇国公府内。
当真是可笑至极。
傅云饮到底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瞧见莹雪抚着肚子的伤怮神色。
傅云饮走后,便去了刘婉晴的正屋内说了这等安排。
刘婉晴自然欣喜不已,她本就打算放莹雪与墨书离去,如今又是傅云饮主动提出了这等事,可见他是当真冷了心。
刘婉晴一口应下此事,也极大气地让马嬷嬷去送些金疮药给墨书,她巴不得墨书明日就养伤完毕,立刻带着莹雪离开镇国公府。
是以刘婉晴还让人去给墨书请了回春丹专治外伤的大夫来。
又让马嬷嬷备了两张大额银票,方才舒心地笑道:“这些钱也够他们安度下半生了。”
马嬷嬷却暗恨前段时日莹雪给刘婉晴添了那么多的堵,只道:“大奶奶何必这般好心?横竖把那墨书治好了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