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林家突然多了一位义小姐,据说生得倾国倾城,林家长子一见如故,便认作妹妹带回了家。虽然没有半点血缘,但林家都将她视作亲生,吃穿用度比那些庶出的少爷小姐还好,一时间风头无两。
林家庭院内,林辰盯着棋盘看了片刻,才抬头看向管家:“除了这些,没说别的?”
管家顿时迟疑。
林辰勾了勾唇:“但说无妨。”
“……外头都说,林家是看上了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打算让她做少爷的傀身,这才好吃好喝地留着她。”管家讪讪开口。
傀身是一种民间流传的邪术,有一反一正两种蛊,分别下在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身上,受了反蛊的人此生此世,便要为受了正蛊的人承受一切灾厄。
林辰闻言轻嗤一声:“这些人倒是什么都想得出来。”
“少爷不必烦心,老奴三日之内定会平息此事。”管家忙道。
林辰扫了他一眼:“不必。”
“……是。”
林辰起身伸了伸懒腰:“咱们那位刚来的大小姐呢?”
“回少爷,在屋里躺着呢。”管家回答。
林辰挑眉:“这个时候躺着?”
管家顿时表情微妙,林辰顿了顿,突然来了兴趣。
一刻钟后,他出现在段惜房中,看到段惜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当即毫无人性地大笑起来。段惜幽幽看他一眼,表示很心烦。
“听说你一天吃六顿,把自己给吃坏了?”林辰慢悠悠上前。
段惜叹了声气:“谁让我没见过世面呢,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没出息,”林辰轻嗤,“若叫外人知道,只怕林家都要跟着你一起丢人。”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段惜又是一声叹息,可惜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知不觉她来了也有四五天了,林辰多少能摸清点她的性子。作为一个自幼苦到大、见识过人情冷暖的人,她罕见的没有沾染太多市井俗气,反而总是一派淡然,有种不在乎一切的洒脱,就连刚来那两日被人嘲讽,也能泰然自若,丝毫不为自己的出身羞耻。
这算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像也不是,只是天地万物在她眼中,似乎没有不同而已,即便他身为林家长子,是整个林家最尊贵的少爷,也是给了她如今一切的恩人,也没见她多巴结着。
挺好,足够特别,难怪太子殿下会感兴趣。
林辰勾起唇角,在段惜床边坐下,一旁的丫鬟顿时欲言又止,却被婆子直接给扯住了。
“还有一个月便是咱们的生辰了,那一日按照惯例,要去宫中与太子殿下同庆,你近来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省得到时候给我出岔子。”
段惜扯了一下唇角:“怕我出岔子,别让我去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整个京都城都在好奇我认的妹妹是何模样,你不得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林辰说着,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等你养好了身子,就好好给我学规矩,到时候不求你艳压群芳,至少别给我丢人。”
段惜叹气:“懂了,这就是做富家千金的代价。”
林辰乐了,又在她屋里打发了会儿时间,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丫鬟便忍不住开口了:“小姐。”
“嗯?”段惜抬头。
“……您和少爷关系虽好,可到底不是亲生兄妹,这样久居一室还、还共坐一床,是不是不太好?”丫鬟是林辰的生母林夫人派来的,自然要担负起引导的责任。
段惜不觉得有什么,但见她表情凝重,还是一本正经地表示知道了。
当天晚上,丫鬟便不见了,林辰又送了新的下人过来。
段惜看着新面孔,只当是正常的调职,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今天只有白粥?”她不可思议地问。
婆子讪讪一笑:“这是少爷吩咐的。”
段惜一听是林辰吩咐的,便瞬间认命了,三两口将白粥喝完,又重新躺回床上。
这几天一直大鱼大肉,猛地一吃清粥还真有点不适应,段惜吃完不到一个时辰就饿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是心烦意乱时,脖子突然咯到了什么东西。
她皱了皱眉,从枕头下摸出来,看清后恍然。
是慕容卿之前送她的药膏。
段惜躺平了,拿着药膏举到眼前,手腕上的链子轻轻晃动,愈发衬得手腕白皙。她盯着看了片刻,轻轻叹了声气,又重新塞回了枕头下。
艰难地熬完一个晚上,翌日一大早她就起来了,可惜早起的鸟儿也不一定有虫吃,当她看到又是一碗白粥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嫌弃,等回过神后才觉得自己不应该。
……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忘了曾经看着白饭馋到流口水的时候了?段惜摇了摇头,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将白粥喝了,然后开始期待下一顿。
然而还是粥。
连续吃了两三天粥后,她的病算是彻底好了,可林辰却仿佛不知道,依然只给她白粥,至于糕点果子之类的,则全部给她断了。不仅如此,他还给她请了两个教养嬷嬷,一天教四个时辰的礼仪。
段惜饿着肚子还得学礼仪,动不动还要被教养嬷嬷冷嘲热讽,艰难地熬了两天后,终于还是受不了了,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怒气冲冲地往林辰院里跑。
“大小姐不行,大小姐别去……”
“少爷有客人!”
段惜被饥饿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进了院子。管家一听到动静,第一反应就是去拦着,林辰却看了眼对面的人,笑着摆摆手让他下去,管家见状应了一声,便识趣离开了,也顺便带走了那几个追着段惜不放的下人。
段惜一路畅通冲进庭院,看到林辰的瞬间,便注意到他面前摆着的一桌子贵重水果,顿时气笑了,也因此无视了他对面的人。
“林少爷,您若是反悔了,不想认我做妹妹了,直说就是,何必要故意这么折腾人,”段惜说着,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我本就是个乞丐,能跟着您过两天好日子,也算是我的造化了,您让我离开,我半个不字都不会说转身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这是饿坏了?”林辰挑眉。
段惜咬牙:“一天三顿白粥,咸菜都不给一根,你说饿没饿坏?”
“就该多饿饿,宫宴那日才纤瘦好看。”林辰煞有介事。
段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辰好整以暇,想看她要如何应对,结果段惜双手抱拳,说了句:“后会无期!”
林辰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段惜就扭头走了,他赶紧叫人:“做什么去!”
“回去讨饭!”
一直沉默看戏的人总算轻笑一声。
这话但凡换个人说,林辰理都不会理,脑子抽了么放着至高无上的大小姐不做,跑回市井讨饭。可说话的人偏偏是段惜,他不信也得信,只能赶紧将人拉回来。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走?”
“不然呢?”段惜嗤了一声,“等着在你林家憋屈死吗?”
“既然这么不喜欢林家,不如跟孤走?”
一道沉静的声音响起,段惜总算后知后觉地看到第二个大活人了,愣了愣后赶紧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看来这几日礼仪学得不错。”慕容卿淡淡开口。
段惜干笑一声,不知怎么接话。
林辰趁机道:“别生气了,是大夫说你伤着脾胃了,得多养些日子才不会留下病根,我才叫人日日送白粥的,并非故意苛待你。”
“真的?”段惜狐疑。
林辰无奈:“我骗你作甚?”
段惜斜了他一眼,并不太信他,林辰勾起唇角:“待会儿叫人给你送些小食总行了吧?”
“不止待会儿,我饿了都要,”段惜趁机争取,“你也看到了,太子殿下都夸我礼仪学得好,说明我半点没偷懒,既然我没偷懒,你就不能委屈我。”
“行行行,不委屈你总行了吧?”林辰轻笑。
段惜这才满意,再与他说话时态度已经好了不少,也彻底忘了慕容卿跟他走的提议。
“给给给……这样吧,也别十两了,我嫌说出去丢人,我送你一千两黄金如何?”林辰笑盈盈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