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兴嘟了嘟嘴:“那你陪陪我嘛!”
“你……”谢予时扶了扶额,他实在是不懂怎么对付女孩子。以前乡里热情的女孩子他还能以读书为由拒了,现在他看着“宜家”,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怀兴心里高兴,指着谢予时的身后说道:“我们到那边坐嘛。”
谢予时斟酌着怎么委婉地拒绝她,怀兴却抢先一步走进了回廊中段的小亭里,正朝谢予时招着手。碧云一言难尽地看着怀兴,只能配合地坐在怀兴身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被别人发现了。
谢予时望着怀兴,她像只灵动又调皮的兔子,有些动作、神情,和谢予淼有些相似。他稍一晃神,想着要出宫,又不忍心说重话拒绝一脸兴奋的怀兴,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走过去,在怀兴对面坐下。他正襟危坐,身子绷得笔直,任谁都看得出是在紧张。怀兴打量着他,单手撑着下巴说:“谢家哥哥不用担心啦,这里现在不会有人来的。”
“那……我只能待一会儿,还得早些回去。”
“好吧。”怀兴咬了咬下唇,“雪茹姐姐也不在,你也赶着要走……”
“雪茹?”谢予时惊讶地看着她,“宜家姑娘认识钟三小姐?啊……应当说是永安侯夫人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怀兴轻轻啊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雪茹姐姐之前总是来宫里,对我们又好,我们是……是朋友!”这话倒是不假,钟雪茹在西殿陪怀兴的时候完全没有都督府小姐的架子,与白石碧云处得的确很好,也只有翠烟会偶尔吃一吃钟雪茹的醋,觉着她抢走了自己在公主跟前的地位。
谢予时想了想钟雪茹的性情,倒是没有怀疑怀兴的说法:“原来如此……昨日侯爷与夫人大婚,今日应当入宫谢恩。”他大约知晓了面前姑娘遗憾的缘由,钟雪茹与江元佑入宫去的是养心殿,显然“宜家”是没有去养心殿附近伺候的资格的。
殊不知谢予时给自己做了何种解释,总而言之是给圆过去了。怀兴松了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来:“谢家哥哥昨日也去了婚宴吗?”
“嗯。”谢予时不擅饮酒,加上昨日江元佑归心似箭,宴上也没说几句就回去陪伴钟雪茹,筵席早早散了,谢予时也很早就回了府上,还给谢予淼带了不少喜点。
“真好啊……”昨日只有靖珩去了永安侯府,怀兴先前没参加珣央县主的宴会,回宫后被良妃一同数落,又得知是与钟雪茹唐月樱一道走的,良妃便没让她随着靖珩一道去。
谢予时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道:“侯夫人她还会入宫的。”
“嗯!”反正入不了宫,她再寻几回出去就是。
话题断在此处,谢予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手心,他不想耽搁太久。又顿了一会儿,见怀兴一直没有说话,他清了下嗓子,缓缓开口:“宜家姑娘,若无旁的事,今日还是就此别过吧。”
“谢家哥哥,我……”怀兴正要开口,碧云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过头,碧云一脸惊恐地看向远方。怀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远远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
他们与那两人之间碰巧隔着假山,现在没被看见,但若是走近了,很难不被发现。怀兴腹诽着怎么每回都是被同一个人打断,也顾不得其他,同先前一样,站起身跑到谢予时身边,在谢予时惊讶的目光中拽着他躲到了回廊栏杆后边。加上假山的遮蔽,他们应当是发现不了的。
谢予时哭笑不得,同样的场景再现,结果他还没有吸取教训。事到如今他也不敢作声,只能等着两人离开。
然而他们却在假山前停了下来。
“殿下今日见着了那位永安侯夫人?”其中一人忽然开了口,“可似传闻中那般,叫人神魂颠倒?”
“确是绝色。”
“若非永安侯抢先一步,此女必入东宫。”
“呵。”另一人嗤了一声,“你以为,父皇会让她入宫?让她嫁给永安侯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即便不是江元佑,也会赐了旁人,绝不会让我那好皇兄夺了去。”
“这……”
“行了,白兄,让你筹备的事情如何了?”
“那事急不得,如今两位新婚燕尔,就算是皇后娘娘玉言也塞不得人。只是殿下,素闻永安侯于声色无意,那事……”
“食了滋味,知晓其中玄妙,便再欲罢不能,江元佑,到底也是个男人。”
“属下懂得了。”
两人话音刚落,又一位小太监匆忙跑了过来:“殿下,那位闹得紧,殿下可要赶回去劝劝?”
“啧,外族的女人可真是麻烦。”男人又哼了一声,“那事你必须加紧办妥,我有事先回了。”
“遵命。”
又过了会儿,听着足部声逐渐远去,这才确定了两人的确各自走远了。然而躲在栏杆之后的三人谁都没有动。碧云自觉听到了不该听的,恨不得剜了自己的耳朵。怀兴没太听懂后半截的意思,但前几句她知晓是在议论钟雪茹,她向来都知道自己那位三皇兄耽于美色,纳了好几位侧妃,但私底下议论别人的妻子,实在非君子所为。
但她又想了想,三皇兄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谢予时倒是将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大约也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他皱起眉,听见了别人的秘密,又事关钟雪茹,这还真是巧合地逼着他不得不入局。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想着若只是隐晦地提醒钟雪茹,把秘密吞下肚,算算保了个清白。
可今日这里又有三个人,另外两位宫女又不知是何来历,他实在没有把握。
最后,仍是谢予时开口打破了长久的宁静:“宜家姑娘,你不回去吗?”
“啊……”怀兴回过神,“要回去的。对了,谢家哥哥,刚才他们说的那事……是?”
谢予时愣了一下,都说宫里人大多是人精,又见多识广,原来她竟然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吗?他无奈又松了口气,若是她真没听懂,那倒是件好事了。
怀兴也是一下子没反应得过来,只要有人提醒一句,就能知晓三皇子所说的,正是她前几日读过的话本子。
谢予时犹豫半晌,回答道:“宜家姑娘,今日之事并不简单,若是恼了那位殿下,恐怕姑娘也会遭难。为今之计,只有当作不曾听见。”
“可是……”
“抱歉,宜家姑娘,我不能再耽搁了。”谢予时也分不清是不想牵连人还是被牵连,这回连对方下一句话都没听,就匆匆忙忙告辞走了。
望着谢予时离去的身影,怀兴又回忆了一番刚刚的对话,迟疑地问碧云:“我是不是应该告诉雪茹姐姐啊?”
碧云没有答话,这件事她也不敢乱说。
“不行,我还是得出宫见雪茹姐姐一面。”怀兴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吧,我去找五皇兄借出宫的令牌。”
碧云张了张口,想告诉怀兴这一闹又得被良妃说一顿,但是遇见钟雪茹的事情,怀兴总归是不会听劝的。碧云认命地跟上怀兴,只能等回去与白石翠烟商量着,如何替怀兴遮掩再次出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