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先生施施然的走了。
他给铁手放血拔毒,自然看见了对方身上的抓痕,又闻到了女子的香气,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就叮嘱了一句。
十七目送老先生远去,听见系统在意识中哀嚎,大哭着抽噎道:这您怕是多虑了!
这双只剩白骨的手,还有出现灼痕的肌肤……或许不算丑陋,但却足够可怕,系统自己都看不下去,在眼前打了一片马赛克。
薛邵龙察言观色,心中了然,道:“十七娘可是在担心会色衰而爱驰?放心罢,铁二哥的人品高洁,决不是贪图美色之人。”
十七有些倦怠的对他一笑,推开门走了出去,道:“我去看一看二爷的伤势如何。”
她当然知道,天下决没有比铁手更负责的男人了,可知道是一回事,忐忑又是另一回事了——天下从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
薛邵龙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用一只手覆在眼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的酸涩起来:这美人原本是他的梦中情人呢!
十三四岁那会儿他跟江别月学诗文,背的第一首就是折梅赋,又正好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连梦里都是玉十七娘的身影。
现在真人是见到了,好家伙,是他未来嫂子,对于一个洁身自好、恪守男德的男人来说,这个打击是不是有一点过于沉重了?
此刻,卧房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甜丝丝的血腥气,其中还夹着苦涩的药味儿,不过没看见什么血迹,应该是医童清理过了。
铁手背心朝上,高大的身躯伏在柔软的床榻上,俊朗而英武的面孔上满是冷汗,几缕凌乱的发丝被浸湿了,贴在领口和颈上。
他的脸色苍白,应该是失血过多,不过呼吸十分平稳,背上的腐肉被剔除,也已经包裹上了绷带,从中隐约渗透出一丝殷红。
十七伸出一只手来,犹豫了一下,指骨轻轻描摹过他浓而黑的眉,道:“人皮没有受损,我又不会死去,干什么这么拼命?”
她做玉蜂的时候,还要听气运之子的指令去蜇人呢,为了保护对方吃过很多苦头。
毕竟气运之子一死,整个小世界就会崩塌,怎么到了铁手这儿保护者就反过来了?
铁手自然不会回答。
他紧紧的闭着眼,浓而密的眼睫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沉静的眼眸,似乎也淡化了几分如山如岳的气势,看起来虚弱了不少。
两日不吃不喝可不行,十七含了一口水给他度过去,陪了他一整个下午,直到要给伤口换药的时候,铁手才终于恢复了意识。
他是在一阵疼痛之中清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分毫没有昏睡了两日的迷茫,先哑声叫了一句“十七”,竟又挣扎着坐了起来。
薛邵龙吓了一跳,道:“干什么,干什么?伤口裂了我可不给你缝!不是,你这中了毒又失血过多的,怎么还有力气下床?”
他吓得差一点把刚熬好的药给扔出去。
铁手确实没有力气了,脚一沾地,就是一阵头晕眼花,几天没吃东西了一样,差一点摔倒,幸亏薛邵龙过来及时扶了他一把。
不等铁手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一样,道:“铁二哥放心,嫂夫人没什么大事,就是不肯吃人,等会儿记得劝一下,毕竟身体要紧,我先扶你回床上躺一会儿。”
铁手:“……?”
不过得知心上人没事,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了,尽管还痛的厉害,不过余毒已清,没有大碍了。
见铁手平复了下来,薛邵龙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两日中发生的事,道:“二哥,你昏睡了快两天,芳月夫人放出的逃犯都被抓回了大牢,还有那个方士我也命人盯着了。”
铁手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他肩膀,如兄长一般赞许的拍了下,说道:“辛苦你了。”
他的唇也失去了血色,身上缠着沾了血迹的绷带,露出壮阔的胸膛,离得近了不免有一点不自在,遂取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小意思,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薛邵龙对他一扬眉,指了下一旁的药碗,里面的药汁还在冒热气,道:“二哥既然醒了,就赶紧把药喝了吧,我再去叫一份饭菜来。”
他起身下楼,铁手走到案边,人皮画卷是打开的,画上的美人已变了一种姿势,以梅枝掩面,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来。
再向下,广袖垂落,斗篷下隐约可以看见一截森白的指骨,整个人遮的密不透风。
铁手忍着背上剧痛,没有立刻喝药,低声道:“你怎么样了,出来见一见我,还是说阳气不足了,就不能从画中化形了吗?”
他昏睡了两日,口中却并不干涩,腹中也不怎么饥饿,隐约还有一股甜意,看床边有一茶杯蜂蜜水,应是美人以口度过来的。
水温尚热,她应该是刚刚回到画卷中。
没有回应,铁手也不着急,在桌案旁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薛邵龙端着一份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道:“二哥慢用,未免打草惊蛇小弟亲自去城门口盯梢,不陪你了。”
他已知晓了方士的可怕,自然不会小觑对方,不止让守卫注意,自己也换了衣裳去盯梢,生怕方士一进城就去找二人的麻烦。
铁手略一颔首,道:“好。”
他喝了药,又用了一点饭菜,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于是搁下碗筷试图给自己换药。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他的伤是在看不见的背上,就是医者还要难自医呢。
在第二次不慎碰到伤口之后,铁手的脸抽动了一下,脖颈迸出青筋,眉峰上已聚起一片冷汗,忍不住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