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抱着胸,金色的碎发随着动作嚣张的摇曳,耳边的银饰划出弧线,他的笑容阴鸷而灿烂。
“下三滥的东西——”他的目光冰冷,如同看待死物。
堂兄的呼痛声传不进他的耳朵,禅院直哉抬起脚,一脚将他的头踩进地上的泥里。
木屐上沾着泥土,他脚下缓慢用力,将污泥全都蹭到堂兄的黑发上,他垂下眼,悠长的京都调,仍旧带着恶劣的笑意。
“怎么了,受了伤,又要去看医生了啊,不用谢谢我。”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围成一圈,都只敢远远地观望。
没人上前,也没有人敢离开。
大少爷发起疯来不讲道理,更需要缘由,直到下人把被他打了个半死的堂兄拖走,他望着地面拖的长长的血痕,精致的眉眼中,阴云依旧翻滚密布。
“真是下贱。”
他低低的骂了一句,漂亮的脸上全是嫌恶,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他一甩衣袖,看都不看噤若寒蝉的人群,径直走开了。
晚饭他吃的随意,扒拉着碗中的精细米饭,垂着眼神色恹恹,金色的眼瞳中仍旧风雨欲来。
还是想想就生气。
气的他吃不下饭。
还好这股情绪并没有影响他多久。
因为禅院直毘人传唤了他。
饭也不用吃了,他搁下碗,心跳骤然加速,面容紧绷。
收拾堂兄的时候,他趾高气昂,并且觉得还不够解气,被直毘人传唤,他陡然慌张起来。
难道,是他和一之濑的事情,被父亲发觉了——
他整理衣摆,紧张的心怦咚怦咚跳动,竭力维持着平常的表情,进入了父亲的房间。
禅院直毘人的房间比他的更大,毕竟是身为家主,陈列着些展示用的兵器,墙上挂着些卷轴山水,房间空大,禅院直哉却觉得这间房屋的装饰过于刻意。
兵器,父亲不用,挂轴嘛,他也不会欣赏,纯粹就是摆设。
如果以后,这间房间属于他了,他绝对要重新装修,起码比现在强十倍——
他停在挂轴前,房间内传来父亲的声音,“是直哉吗?进来吧。”
禅院直哉的表情紧绷,垂在衣袖里的手指紧握,又慢慢松开。
他长出一口气,抬脚往内走去。
空大的内室,禅院直毘人坐在上方,一边吃饭一边喝酒。
禅院直哉垂着眼睛,做出一副安静聆听的姿态。
“直哉啊,听说你今天训练的时候,打伤了甚朗?”禅院直毘人将花生米丢进嘴里,状似随意的问道,“有什么缘故吗?”
居然开口就直接问他吗?
禅院直哉心中觉得不妙,挤出笑容。
“缘故吗?没有。父亲大人您应该知道,切磋这种事情,控制不好力道是常有的。”
他一边窥视着坐在上首的父亲的表情,一边斟酌着,“只是……甚朗堂兄他,可能是最近太懈怠了,才会几招就……”
“哦?懈怠吗?”禅院直毘人抹了把嘴角,浓眉下的眼睛静静的看向他,“说起来,甚朗最近心不在焉的原因,你知道吗?”
禅院直哉袖子里的手指攥紧了,面上乖顺的摇了摇头。
“我倒是听说,他小子最近时常纠缠都子小姐。”禅院直毘人瞥了他一眼,“最近东京有一个一级咒灵的任务,就交给他去解决吧。”
“……需要等到他养好伤吗?”
“不需要。”禅院直毘人又举起酒葫芦,冷酷的宣判,“今晚就让他去。”
看来甚朗是没办法活着回来了。
禅院直哉心中一凝。
禅院直毘人已经站起身,他立刻低下头,恭顺的目送着父亲离开。
抬起头时,禅院直毘人的背影已经消失。
父亲的话,是否意有所指?父亲是不是对他已经有所怀疑——
禅院直哉垂下眼,冰凉的深色木质榻榻米传递来冰冷的温度,跪坐久了,膝盖隐隐血液不流通的酸麻疼痛。
指尖深深地扎入手心之中,他浑然不觉。
他站起身,微微踉跄,拍着裤摆,心中思绪万千。
这么看来,父亲对医生的重视超过了他的想象,能为她随意的处置一个堂兄。一之濑都子,这个女人的可利用价值很高,而且……她似乎也对他有所好感。
可是,父亲似乎已经对他有所怀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谨慎小心的避开父亲,和一之濑接触,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呢?她能带给他的价值,究竟是多少,值不值得冒这样的风险……
他得好好忖度。
他僵硬着腿,缓慢的往外走,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他走在走廊上,脑中不停的思索,用力的咬住下唇。
最重要的是,他在禅院家的地位,禅院家未来家主的位置……
想到最后,禅院直哉下定决心。
他要尽快把一之濑都子争取到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