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张昙坐在马车里,默然无语。今日一行,非要究竟起来,也算有一点收获。然而这点收获与她这么多日心心念念的,相距甚远。她心里不能不说有很浓重的失望。
回程的路上气温已经很高。幸而马车行进时有风从车门和车窗灌进来,虽然仍带着热气,人到底还是舒服两分。
一路上都无人说话,大家只顾赶路,只想尽快回到城内,回到延庆巷的阴凉中。然而在西域的艳阳和高温之下,往往叫人容易领会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张昙坐在马车里,忽然感觉到一种猛烈震动,她身体不由随之前倾,接着又听到一声清晰的断裂声和高昂马嘶声,便感觉车身向一边歪侧。
张昙死死撑住车壁,一手拉住被挤到一边的文竹。
随行的家仆急速下马,协助车夫控制马匹和车速。在三人合力之下,堪堪将惊了的马控制了下来。在弥漫的尘土中,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张昙被请下了马车,她不顾惊慌,也不顾尘土漫天和猛烈的阳光,只是看着车夫趴在地上检查车底。
一时车夫从车底爬了出来,禀道是轴断了。
轴断了,便无法再往前行,需得换轴。张昙皱着眉回看了看来时路。他们刚驶出石山一系的低矮山丘,虽是山丘,地上却不见沟壑和大石。这车轴却是为何无缘无故断掉的?
家仆见到她的目光,便向前去查看,自然什么也看不出什么来。
几个人都等着张昙的示下。眼下气温炎热,地面热气蒸腾,不是久待之地。张昙于是命车夫拖着空车慢慢前行,她和文竹自骑马,家仆随后,一路慢慢回都护城。
于是各人皆听命。车又重新动起来,抖抖颤颤的慢慢向前挪去。
因为顾忌马车,也为了照顾步行的两个家仆,张昙只是驱马慢行。她很久没有直晒在如此大的太阳底下了,虽然头戴帷帽,仍觉头顶一片火辣辣,一种又干又热的感觉紧紧困住了她。文竹见她难受,建议换一名家仆骑马先护送张昙回城,她们在后面再慢慢赶回去。
这个方法张昙自然想过,却只是摇摇手。“离都护城不远了,就这么走吧。”她道。
文竹和家仆们还要再劝,被张昙制止了,于是一行人又沉默地向东赶路。
不知多久,他们身后忽然传来车马的声响。回望过去,原来后面有车马过来了。张昙她们走不快,未免挡道,干脆停在了路边。后面的车马粼粼的赶了上来,经过了张昙她们。
张昙也没留意,只是挥手令再赶路,谁知刚刚超过她们的车马却在前方停了下来。接着一人从马上下来,往回走,来到张昙的马前打了个问讯。
“小娘子的马车可是坏了?”男人问。
他的口音不似高昌国人说话的声气,估计是哪国的商人。张昙没有说话,文竹自代她答了声是。
“可需要帮忙?”男人又问。
“多谢好意。不用了。”这回张昙自答道。
“这大太阳底下,你们这么慢慢走,只怕是要中暑。”男人道,又问马车是有什么问题。
正说着,那前方马车里也下来一人,挺高的个子,阔步向他们走了过来。兴许是因为坐在马上看得远,张昙在这男人刚下车时便一眼看到了他。待他走上前来,才知是个与表哥差不多年龄的青年男子。面目白皙,只是脸上皮肉寡薄。
他走上前来,道:“阿难,怎么回事?”也是同这问话的男人一般的口音,只是发音文雅得多。
名叫阿难的男人便将他想帮一把的意思说了:“这天太热了,又是小娘子”
年轻男人便道:“那你去瞧瞧,看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难便应了一声,自去检查马车。这二人如此行事,竟丝毫没有先取得张昙同意的意思。张昙不悦地转头看着那叫阿难的男子,他已躺在地上,钻进了车底。张昙于是又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年青男人道:“贵主仆的心意我领了。我的马车是车轴断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就不耽误两位赶路了。”
她下了逐客令,这青年男子却充耳不闻,只是等着那叫阿难的检查完。家仆和车夫等也觉出些不对来,都围在了张昙的马前。
这番动作自然叫这青年男子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张昙道:“小娘子可担心某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