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昙在帷幕后也微微一笑:“这倒不太担忧,只是荒郊野外,小心些也不为过。”
她一直骑在马上,按礼她应该下马,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有下马。这男子也不恼,竟还拱手向张昙做了个自我介绍:“某乃照城武钲,见过小娘子。不知小娘子芳名?”
这一句问得像是个登徒子。
张昙不语,文竹正要叱骂,见那阿难走了过来,自顾自向武佑禀告:“是车轴断了,需得换轴。”
阿难检查了半天,也不过是将早已确定的答案再确认一次而已。武钲听了,也将阿难一早说过的话说了出来:“天气太热,要是不嫌弃,小娘子便到我马车里去坐一坐吧。我骑马便行。”
他的话一时好一时坏,正如他的行事一时有礼又一时无礼。张昙不管那许多,只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们有马,谢谢了。不敢耽误两位的功夫,我们慢慢走便行。”
她几次三番表达了拒绝之意,然而这叫武佑的男子好似浑然听不懂。他上前一步,重道:“某等实是一片好心,小娘子莫要”
话还未完,情况忽然生变。张昙的马惊了!它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撅起,蹦跳着往后跳了几步。文竹一声惊呼,家仆们便朝马扑了过去,生怕马将张昙甩下来。
张昙虽猝不及防,反应却快,手下牢牢挽住了缰绳。幸而马没有继续失控的意思,跳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张昙惊魂初定,正要下马,忽然觉得一股视线直刺眼底。她抬眼一瞥,看见了那叫武钲的男人望过来的兴味眼神。那眼神一闪而过,再要仔细看时,张昙头上因为惊马而荡开的帷幕重又落了下来,隔断了目光。
那刺探的目光只在一瞬,快得几乎要叫人以为是错觉,却叫张昙改了下马的主意。她端坐在马上,冷冷看着那叫武钲的男子。文竹和一名家仆赶过来牵住了马。还未说话,便听那武钲道:“小娘子既无意,某也不好勉强,便就此告辞。”
说罢拱手一礼,转身而去。
张昙心中的怒火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然而这荒郊野外,她便是再怒,也只能先按捺住。她深吸一口气,唤了声“走吧。”于是又慢慢走了起来。
张昙一行一直行到午时过后,才回到都护城。在城外看到了接应的阮叔他们,于是换了车,返回了延庆巷。
张昙迟迟未归,府中焦急。好容易听到消息,又亲见张昙进了门,李嬷嬷才彻底放下心来。她一面命人去准备清凉饮食,又命人去备水,让张昙好好洗漱。
张昙一路面色不虞。回来后见阮叔、李嬷嬷等焦急面色,不欲他们再担忧,勉强露了点笑影。
洗漱过后,张昙散着头发,坐在榻上端着清凉碗慢慢吃着,脑子里还在想着半道上遇到的那叫武钲的男子。
她有一种感觉,那叫男子当时是有意出现的。然而他的出现是为了什么张昙却一时想不通。虽想不通,但是那种被冒犯的感觉直到现在还叫她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一程一程的翻上来,直激得张昙“咚”的撂下碗,再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心情。
一时李嬷嬷上来,见碗里几乎未动,又见张昙脸色淡漠,便要问张昙可是有什么事。张昙没有说,还待要问,一旁的文竹悄悄摆了摆手,李嬷嬷便收了碗,退了下去。
清凉的风从窗户门口吹了进来,又从人的周身游离而去。许久,文竹觑着张昙的神色缓和了点,上来请她睡个午觉。“今日劳乏,小娘子睡一觉缓缓精神。”
张昙不动,许久,吐出一口气,向内室走去。
回城路上遇到两个登徒子到底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还在于金精的出处。傍晚时间,张昙请阮叔过来,将清净寺法师所言一一告知。
从法师那里只得到了两个有用信息:第一,金精的产出地很远,有千里之遥。第二:那里是荒漠高原。
这两个信息太少了:千里之外,可以说到处是荒漠高原。他们要如何才能找到那确切的产地?
阮叔听后却道:“既知道有人在开采这金精,便必定能顺藤摸瓜的找上去。不过是一层层的找过去,多费点功夫罢了。”
张昙觉得阮叔此言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见张昙面露怀疑之色,阮叔带着一贯恭敬与包容混合的笑,道:“小娘子可是不信?如今既知道了金精的存在,又知道有人在开采,则必然可以找到它的产出所在。如今不过是因为距离遥远,又因这金精名声还不够大,因此才寻得艰难。待回去后,大人必定会安排人来寻找的。”
张昙听后,目光不由越过阮叔,穿过屋墙,向西而去。那西面,是她只有耳闻却从未涉足过的远方,那里有不尽的城池,荒漠,绿洲,高山和荒原。
她收回目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