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央又惊又恼。
“东宣化门外,云骑桥。”
褚怿一指那桥,又往河对面的山岭一指,“山对面即五岳观。
仍是汴京界内,殿下不必惶恐。”
容央被他戳穿,越发不忿,在雪青替她把帷帽戴上后,立刻上前:“你又骗我!”
葱根似的一根食指,狠狠朝他胸口戳去。
这一下,褚怿是真有点儿猝不及防。
垂眸,那一截莹白从视野里退去,可被戳中的触感却还留在胸膛,甚至沿着血涌的方向不住漫开。
褚怿不觉微退一步,盯着面前人藏在白纱里的脸,唇边一勾,似是而非:“不敢。”
他知道她为何要加那个“又”,无外乎是昨日抱她回玉芙殿时,他正大光明地骗她“有人”。
那一刻,是不想她那样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
却忘了,其实自己也经常那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比如,眼下。
赤日炎炎,光线滚烫,大概是气温的确升高的缘故,容央只觉他眼神也愈发炙热起来,哪怕隔一层白纱,对上时也依旧令人心慌意乱。
胸口咚咚,反诘功力一时顿减,容央扭头往河边看去:“好,那就算‘游河’和‘游湖’……也不相上下,船又在何处?”
褚怿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抱着臂上前两步,朝河边偏偏下颌。
容央顺着定睛一看,更是五雷轰顶。
垂水绿柳下,一艘小小的渔船泊在岸边,显然恭候多时。
容央彻底恼火:“你、你就让我坐那个?”
精心沐浴、梳妆三个多时辰,就为了去坐一艘又小又旧渔船么?
!
褚怿眉目不动:“只你我二人,要那么大的船做什么?”
容央气极反笑:“驸马倒是节俭。”
褚怿回头,唇角又挑起那抹笑:“叫我什么?”
“……”
容央脸上爆红。
她刚刚居然脱口叫他“驸马”了!
因为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从成婚至今,嘉仪帝姬都在刻意避开“驸马”这个称谓,无论什么心情,什么场合,都只对褚怿以“将军”相称。
在她自我的认知中,叫“将军”,是情非得已,无可奈何;叫“驸马”,则是浓情蜜意,心甘情愿。
她是不可能对这个男人心甘情愿的,故而这些时日,都在用情非得已的“将军”来暗暗表达心中不满,希望这男人有朝一日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不成想刚刚一气之下,前功尽弃……
容央羞愤,定在原地不肯动,白纱后的小脸鼓起来,越来越像一只河豚。
褚怿抿去唇边笑,默默看她一会儿,大抵是头一回见她这样有气而无处发的模样,居然还是想笑。
甚至,还有点想去捏一捏帷帽里那张鼓胀的小脸。
不过到底只是一念间,褚怿摒去旖思,催道:“走吧。”
容央仍不动:“我若偏不走呢?”
褚怿低头:“抱你。”
容央双眸蓦然睁大,瞪着他促狭的一双眼。
他不是开玩笑或威胁,他是真的会这样做,容央吸取前车之鉴,把人推开,阔步往前。
河边灌木丛生,小径上全是泥土,容央衣袂飞扬,潇洒两步后,立刻步履维艰。
碰巧有风卷上岸来,树枝草丛飒飒曳动,嘉仪帝姬高高提起裙裾,小脚慢挪,倏而臂弯披帛被荆棘一勾,倏而髻上流苏被垂柳一拂……褚怿在后盯着那双小心翼翼朝前试探的小脚,唇边笑又漫开,大步上前,自后把人拦腰一抱。
一记低呼响在耳畔,兼以温热气息黏上脖颈,褚怿定神,目视前方,横抱怀中人径直往船边走去。
容央勾住他后颈,愕然地看着他日影下的脸。
一如昨日,轮廓如雕,眉目英挺。
水声哗然,小小渔船摆动,褚怿把人放在船头坐下,转身去解木桩上的麻绳。
容央撩开白纱,看到船中整整齐齐摆放的各类渔具,外加两个笠帽。
金明池那日相遇的情形蓦然浮至眼前,容央耳鬓泛红,又羞又恼——原来这男人故弄玄虚的邀请,不过是让自己来陪他钓鱼!
渔船又动,顺着潺潺流水往下,离岸越来越远。
褚怿在船头坐下,仍旧是那大喇喇的坐姿,一手搭膝上,一手去拿船中央的一顶笠帽。
抬头时,对上面前人特意掀开白纱,朝自己送来的恼怒眼神。
褚怿笑。
“你会喜欢的。”
日光下,他丝毫不谦虚、也丝毫不客气地这么说。
容央不屑地瞥那些渔具一眼:“我若偏不呢?”
褚怿扬手戴笠帽,帽檐往下一压,暗影里,仅一双薄唇上扬:“我会让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