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默默地在蒲团上跪了片刻,这才起身出了耳房。
樊刘氏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禀道:“沔大太太过来了。”
周少瑾奇道:“大舅母过来干什么啊?”
樊刘氏笑道:“大小姐马上就要出阁了,请多少客人?摆多少桌酒席?迎亲的时候来时走哪条路?走时走哪条路……这都得和廖家商量,沔大太太不过来怎么行?”
周少瑾讪笑,换了衣服去了李氏那里。
沔大太太有十来天没有看见周少瑾了,见了周少瑾少不得要拉着她手问东问西的。
周少瑾温柔地立在旁边乖顺地作答。
李氏看了抿着嘴笑,道:“大太太待二小姐倒像亲生女儿似的。”
或许是有心留了周少瑾在家,沔大太太现在看周少瑾是越看越喜欢,闻言笑道:“我没有女儿,何止是把她们俩姐妹当亲生的女儿一样,就是以后我娶了儿媳妇,也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说着,还看了周少瑾一眼。
李氏听着心中微动,试探道:“那何家的姑娘可有福了!”
沔大太太微微地笑,拉着周少瑾的手拍了拍。
周少瑾忙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她怕沔大太太表现的太明显被李氏看出来然后告诉了父亲,惹出什么麻烦来。
沔大太太颇有些失望,道:“我还想你到时候帮我们把要注意的事写下来呢!”
周少瑾笑道:“您先和太太商量好了我再过来也不迟。”
沔大太太没有办法,只有放了周少瑾走。
周少瑾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程池却面色阴沉地站在密室幽暗的夹道里,望着被丢在密室稻草堆上昏迷不醒的樊祺问着着秦子安:“你们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秦子安眉头微蹙。
不过是个小厮。
死了又如何?
他多的是手段让这件事悄无声息。
四爷却一副怕他死了的口吻。
可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样,恭敬地道:“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所以请了东亭过来给他施了迷魂术。”
程池微微点头,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秦子安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程池回头望着秦子安。
明亮的眼睛在幽暗的夹道里像夜空中的星子般的璀璨。
秦子安低声道:“据他说,他是奉了二表小姐之命去的京城。护送他去京城的人是二表小姐找的,在哪里落脚是二表小姐告诉她的,怎么找到林家和沐家也是照着二表小姐交待的做的,唯一有变化的是林沐两家的亲事,二表小姐让他想办法找个游方的道士去装神弄鬼地唬弄沐家,可他在上清宫盘桓了好些日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最后只好冒险找了那个贪吃好喝,因犯了错被贬到了厨房的知客杨道长,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年后让他去京城打探林、沐两家的消息,也是二表小姐的意思。
“至于二表小姐为什么要他想办法促使林、沐两家早日成亲?二表小姐到底认不认识林、沐两家的人……他统统都不知道。”
程池的神色又沉了几分。
他想到了哥哥程泾是怎么坐上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的!
如果没有周少瑾报信,大哥肯定以为袁维昌会支持他,而把希望寄托于袁维昌,最后毫无准备地败给黄理。
而现在,甲午科秋闱作弊案暴了出来,作为案首的沐大人被下了大狱,沐大人的长女却无巧不巧因为提前嫁给了自幼订亲的林家,不仅自己逃脱了一劫,还因为这个原因让林家有了理由把沐夫人和沐家二小姐、三小姐用银子赎了出去。
这难道只是个巧合?
那这也未免太巧了!
想到这里,程池再也站不住了。
他吩咐秦子安:“把樊祺送回去,不要让他发现自己曾经被掳过。然后派人盯着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来告诉我。”
秦子安点头。
程池已经风一阵地出了密室的夹道。
秦子安皱了皱眉,按了通往密室的按钮。
程池一路急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怀山满头大汗地追上来,斟酌道:“四爷,要不要给您叫个轿子?”
程池向来不喜欢坐外面的轿子,谁知道这次却道:“那你就去叫个轿子,我们去平桥街。”
怀山不敢多话,忙去街角雇了顶轿子,陪着晃晃悠悠的轿子去了平桥街。
因周初瑾婚期在即,周镇不在家,李氏又不怎么认识周家的老邻居,所以在门前当值的就换了马富山的侄儿马赐。
他是认识程池的。
所以当他看见程池从顶街上揽客的轿子里走下来的时候,他目瞪口呆了一会才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四老爷!”马赐麻利地行礼,恭敬地道,“您怎么过来了?沔大太太正在这边和太太商量大小姐的婚事。您是找大小姐还是找二小姐……”
程池看了马赐一眼,记住了他,沉声道:“我找二小姐!”
“那您先去花厅里奉茶!”马赐说着,朝跟过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殷勤地把程池迎到了待客的花厅,亲自摆了茶点。
周少瑾听说程池找她,重新梳洗一番就赶了过来。
脚还没有踏进花厅脸上已满是甜甜的笑意。
“池舅舅,您找我什么事啊?”她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花厅。
三月的花树郁郁葱葱,枝叶葳蕤,映得满室青翠。
周少瑾穿了件鹅黄色素面杭绸比甲,白色挑线裙子,站在春光里,就像朵绽放的春花般醍目,带着几分春意的清新迎而扑来。
怎样的人才能把这份纯真演释的毫无破绽?
程池呼吸微窒。
也许……是自己弄错了!
他上前几步。
周少瑾笑望着他,眉眼弯弯,温顺、婉柔。
一定是他弄错了。
程池舒了口气,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