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人,幽闭一生。是皇后给太子的归宿。
太子对上皇后的视线:“母亲,我终究不如你。”他忽然一笑,犹如儿时般抱了抱皇后:“母亲,我去了。”
皇后拍拍他的背:“好孩子,去吧,宫外的生活会比你从前更快活。”
下午,皇后在延英殿接见贵夫人们。
皇后的笑容,比往日更灿然,同贵夫人们说话,也比平日更温和。贵夫人们在这般平易近人的娘娘面前,既高兴又困惑。
宫里有什么好事不成?
皇后适当掩住脸上的得色,用李云霄的亲事做说辞:“融融总说,她今年大了,从七岁时就爱这样说,今年倒怪,竟然不说大了,反说她小呢。”
一个穿蓝衣衫的贵夫人笑道:“二公主有孝心,想在娘娘身边多留几年,所以才说自己小呢。”
另一个戴绒花的贵夫人拿自己家的小女儿说事:“越是到适人的年龄,越是娇羞。”
简世子的母亲简夫人也在,皇后礼遇她,让她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一位。夫人们将话说了个遍,简夫人浅笑倾听,没有迫不及待地追捧皇后和公主,但也没有失礼。
等大家都说完了,她的话才出来,起身行礼,恰到好处地说:“娘娘福泽深厚,有这样一位贴心的女儿,真是令人羡慕。我福气薄,身体不好,生下世子后再无所出,若我也能有公主这般可爱活泼的女儿,定将她当心尖子疼。”
皇后有意为二公主择选简家,没有明说,可大家心里都有数。简夫人开口说话,话里又带了公主,这就无人敢插科打诨。
皇后打量简夫人,漫不经心地说:“可爱活泼的时候是讨喜,刁蛮任性的时候也格外让人头疼。”
简夫人来之前早就想过,皇后宣召,定会说起二公主。
这门亲事不能推辞,那就只能接受,而且还得兴高采烈地接受。
简夫人不喜欢蛮横无理的二公主,可她此时只能装作喜欢:“娘娘过谦,有娘娘教导,二公主怎会刁蛮任性?即使二公主偶尔淘气,也是好事。”
“哦?好事?”皇后佯装疑惑。
简夫人道:“能淘气,说明有人疼爱,日子过得好,才能尽情地淘气,难道不是好事?”
皇后现出满意的笑容:“有人疼爱,才能淘气,夫人此话,甚合我心意。夫人虽然没有女儿,但以后会有儿媳,儿媳如同女儿,夫人定能圆满。”
简夫人伏地:“谢娘娘吉言。将来有儿媳,定疼爱她胜过疼爱犬子。”
皇后对一旁的书事女官道:“赏夫人宫缎两匹,西域进贡的奇秀琥珀一串。”
简夫人再次伏身谢恩。
今日的接见,已近尾声。皇后坐在宝座上,仍是神采奕奕。
今天的得意事两件,一件是融融的事,一件是太子的事。
融融的事,意料之中,简夫人是个聪明人,有一位通情达理的婆婆,日后融融也与婆家人和谐相处。
太子的事,也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喜欢。
太子认了罪,事情才算真正尘埃落定。这件事就此可以过去,接下来另选储君,她要好好考虑。
皇后意犹未尽地和夫人们说着话,女官若英走了进来。
皇后问:“你从哪里来,今天来晚了。”
若英跪在地上,似在哭噎。皇后攒眉,厉声:“哭哭啼啼作甚,谁欺负你不成!”
若英一抬头,满脸是泪:“娘娘,殿下他……”看了看周围的夫人们,夫人们连忙起身告退。
夫人们走出鲛帘,还没到殿门,内室忽然传出一声哀恸的叫声:“不!”
夫人们听出来,这是皇后的声音。
尚未反应过来,一声声嚎啕的悲痛哭声随即响起。
也是皇后的声音。
夫人们心惊,面面相觑。回过神,无人敢再停留,纷纷加快脚步,迅速离开。
天,阴沉得像要塌下来。
晚秋的最后一个傍晚,圣人书案前跪着掌管宗室的宗正寺卿。
宗正寺卿颤颤巍巍地回奏废太子出宫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长兴二十年十月巳日,废太子李愈,自缢而亡,终年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