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于清游说:“就是好奇。你进娱乐圈,都不跟沈渊说?”
言忱硬邦邦地回答:“与你无关。”
于清游没少在她这儿吃亏。
但他也没打算和她长聊,只是笑了笑,笑得有几分轻蔑,“同学、同事一场,好心提醒你一句。”
言忱警惕地看着他。
于清游却拍了下她的肩膀,凑近了低声说:“那里扒人可有一套,你家住哪里,身份证号,想扒什么就能扒什么。”
言忱:“……”
他说完以后就去了右边走廊的包厢。
喊住她就是为了给她添堵。
不得不说,这堵添得很到位。
言忱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她都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走进那间包厢的,进去以后看到坐在桌前的沈渊,眼睛忽然就红了。
沈渊自然也看见了她。
许久未见,她瘦了。
戴着褐[se]的鸭舌帽,这会儿看上去倒像是明星。
不过……她怎么看起来要哭?
沈渊下意识就要站起来,但只动了一下又坐好。
被二次抛下的人是他,怎么搞得像是她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沈渊坐在那儿等。
言忱倚在门上,寻了个支撑,隔了会儿才平复好心情坐到沈渊对面。
包厢是和式风格,原木[se]的桌子看着很有美感,言忱以前常和贺雨眠约在这里,倒是第一次和沈渊来。
沈渊等她来了以后才点菜。
点菜过程中两人也没有[jiao]流。
直到服务员出去,两人面对面,谁也没有说话。
结果仍是沈渊先开[kou]:“叫我来就是吃饭?”
一开[kou]就有了针锋相对的潜质。
言忱却没有顺着他的语气说,深呼吸了一[kou]气,平静地回答:“不是。”
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我报名了《金曲之星》。”言忱说:“9月份报的,但报名之后等待了很长时间,具本联系在11月份,那时你爸出事,我好几次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是。”言忱怕他又说什么伤人的话,于是主动承认,“我是在很多次见面的时候都能跟你说,但你的状态能接受吗?我想着迟一点跟你说,没有不信你,也没有打算瞒着你。”
这是她酝酿了一晚上的解释。
她来回修改措辞,在便签里改了数次,最平静的、也是最不容易让两人吵起来的解释。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但刚才遇到于清游还是影响了她的情绪,这会儿说话语气也还是硬邦邦的,不过表情自认还是诚恳。
沈渊却看着她,“所以为什么你都住到那边的酒店了,你还没跟我说?”
“你期末,再加上你爸、医院,那么多事,你又忙不过来。”
“但你的事比较重要啊。”沈渊说:“那些事情可以稍微搁置一下,但你现在已经参加了节目,到时候你要让我到哪找你?直接在电视上找吗?”
“没有,我会在节目正式录制前和你说的。”
“可那时候我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沈渊轻嗤,“你只是通知我,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从来没想过和我商量。”
言忱:“……”
这是真的。
她十岁就是自己做决定了。
她所有事,全部都是自己扛着。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帮她扛,她可以对自己的人生做出规划,没有人管她。
她不需要同任何人商量,因为不会有结果。
所以在这件事情要发生之时,她依照往常一样独立思考,独立做出决定。如沈渊所说,她没想过跟沈渊商量,她能做的也只是通知,就连通知都迟了。
像是捏到了她的软肋,沈渊步步[bi]近,“言忱,所以我算什么呢?我认栽,我在这段感情里无数次后退,你不道歉我来低头,谁让我爱你呢。你不辞而别,一走六年,只要你回头,我就在这里等着。我没等来你的解释,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以为能让你依赖我,能让你信任我,但现在呢?你还是这样,你从来,从来就没信过我。”
言忱捏着杯子,手指泛了白,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盯着沈渊看,声音颤抖:“所以?”
“你真的没想过进入那个节目会发生什么吗?”沈渊说:“当初为什么离开北望,你忘了吗?你离开北望以后,那些人说你是什你知道吗?关于你的流言在那个夏天从未停过,所有人都以为那些是真的。重逢以后你和我闭[kou]不提当年,我只想从你嘴里听到事实,或者不是事实也行,你骗骗我都可以,但是呢?”
沈渊和她的动作如出一辙,两人紧紧望着对方,眼里都有晶莹闪动。
“你没骗我。我后来想,这些事情对你伤害太大了,好不容易过去,那就让它过去,我不问。”沈渊哽着声音说:“可现在你在做什么?那些你不愿意跟我提起的事,在你进入那个圈子以后可能会被扒出来,你会被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到时候你百[kou]莫辩。以你的[xing]格是不是又要一个人躲起来哭,你能跟一个人吵架打架,你能隔着网络跟那么多人打吗?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言忱的眼泪落下来。
在沈渊说话的时候,她都没眨过眼。
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往她的心上扎,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扎在了最深处。
他一句句的反问,言忱都想回答他。
她不知道吗?她知道。
她不过是抱了一丝侥幸在做这件事。
她没办法放弃音乐,也不想放弃沈渊,更不想就这么认命。
所以她抱着侥幸去做,她根本不想大火,就像贺雨眠说得,她从酒吧转成歌手,签公司跑音乐节,她不用有那么多粉丝,只要能从地下转型就好。
但现在,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不可以。
是啊,不可以。
但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遇上那样的人,她的人生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没擦眼泪,只平静地看着沈渊,几秒后问道:“所以呢?你也觉得那些事都是真的对吗?”
“我就是个杀人犯。”言忱说这话的时候嘴皮子都在哆嗦,“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对吗?”
沈渊的手握拳,看她的眼泪很想去帮她擦掉,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跟言忱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走不远的。
言忱把他排除在外,他走不进去她的内心世界。
所以,不破不立。
沈渊说:“不管你有没有做,别人都会以为你做了。”
“所以呢?”言忱冷笑,“我要为别人的以为赔上我这一生吗?他们的以为就那么重要吗?”
“我相信你没做,但不代表别人也信。”
“但我做了。”言忱闭了闭眼,“那年的事情是真的,我杀了他。”
沈渊一时错愕。
言忱却忍不住声嘶力竭,“可是那样的畜生,为什么不能死?”
“难道就因为他跟我有血缘关系吗?”言忱声音哽到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重男轻女,因为我妈生了我,他就开始嫌弃我妈。他做生意破产,我妈陪他一起过苦[ri]子,我们一家人搬进破旧的青瓦巷,那年我不过5岁,因为贪玩下河湿了一件衣服,他把我吊起来打。因为生活不顺,他[chou]烟酗酒赌博,他把家里的生活费赌完,我妈把一生都押在了他身上,但他一次又一次地打我妈。高三那会儿,你看到我身上所有的伤[kou],不是我跟别人打架弄得,就是我跟他打出来的,包括我那年胳膊骨折,因为他问我要钱,我没有给,他用很粗的木棍打我,打到了骨折。”
“我浑身大大小小的伤[kou]无数,我真的信过他,但结果就是家里着了火,他在家都没救我,那年是我妈把我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我到底该相信谁?我能信谁?”
“那年他死了,我和我妈才解脱。”言忱低吼出声:“生活在炼狱里的不是她们,她们有什么资格说我杀人犯?”
“更何况,我没有把他推下去,那年在天台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喝多了酒不小心踩到了他自己放在那儿的木棍,脚一滑从天台滑下去的,但我拉住他了。”
言忱的眼睛红得像是在滴血,那年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那个红霞弥漫的傍晚,那个废旧的天台,言明德狠狠拽着她的手,面露惊恐,在死亡面前,他拼命认错,“我是你爸爸啊,你快拉我上去。”
得益于平常和他打架练出来的本力,言忱咬紧牙关还能坚持,但是她趴在那里,托着天台的手心都磨出了血,她看着那双惊恐的眼睛,最后心念一动,她松开了手。
言明德就那样,从高楼之上垂直降落。
当时唐宛如在她身后疯狂尖叫,言忱差点自己也一跃而下。
因为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难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受折磨的吗?
最后是一阵风起,沈渊送她的那条带着铃铛的手链簌簌作响,她才忽然清醒。
当时她已经小半个身子探到了天台外,离死一线之隔。
言忱平静地说完当年的事情,看向沈渊:“现在知道了吧?我做了,我就是个坏人。”
“没有……”沈渊想说些什么,但听到的真相太过震撼,话一时卡住。
言忱却朝他笑,笑得绝望,“是我错了,当时我就不该冲动跟你在一起。破镜重圆就是重蹈覆辙,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镜子破了就是破了,破镜就他妈该碎掉扔进火里,而不是粘起来,就算是粘起来又怎么样?看见的不还是两道影子吗?”
“不……”
“沈渊。”言忱仰起头,哭腔已经无法遮掩,“就这样吧。”
就这样,从此结束。
她不应该跟谁在一起,这辈子都不适合。
她就该在那些幽暗里待着,享受她的孤独和寂寥,然后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安静死去。
她起身离开,沈渊却喊住她,“言忱,你看过《小王子》吗?”
言忱拉门的手一顿。
沈渊说:“如果你要跟人制造羁绊,那你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
言忱犹豫片刻,随后拉开门,“我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哭得不行了。
我要出去吃个饭,零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