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自意识到自己错把夫妻责任当做喜欢,心中就释然了,想必燕翎亦是如此,相处半年而已,她不认为燕翎就这么轻易爱上了她,之所以不舒服,是因为他是被推的那个,心中骄傲作祟,先让他别扭几天,出个气,寻个机会与他说开,[ri]子照样过下去。
正月二十一[ri]晨,宁晏坐在议事厅翻看开支账目,如霜蹲在她脚跟前替她揉捏脚踝,原本歇了[ri]已好得差不多,昨[ri]出行累着了,今[ri]晨起脚痛复发。
台阶下候着一众管事婆子,年前进行人事调整,五大管家媳妇各有差事,屈婶子管厨房,何嬷嬷年事最高,负责调//教府上丫鬟,陈婶子跟着她总理诸务,李婶子管人情往来,邵嬷嬷在徐氏身边当差,宁晏不敢差遣她,如今还缺个管采买的婆子。
年节前后此事由陈婶子兼领,但各家媳妇都盯着这个肥差。
是以今[ri]有人见宁晏脚受了伤,便殷勤地蹲下来要帮忙,
“大少夫人,老奴原先学过几招推拿,手法还曾得了老夫人称赞,不若让老奴给您揉一揉?”
有人乐得伺候她,宁晏又何必推搡,便点了头。
这位婆子姓丁,原是管林子里的花花[cao][cao],是府上二等管事,眼下家里儿子娶了媳妇,添了几[kou]人,开销真大,便心心念念往上爬,先前得罪过秦氏,不敢往跟前凑,如今“江山易主”,正是她表现的时候。
别看这婆子生得一张方脸布满褶皱,那双手却极为细嫩,手腕探下去,轻轻揉捏几下,果然比如霜揉捏得当,宁晏看了一眼如霜,如霜便知是妥帖的,放心地退到一边。
其余那些管事们瞧在眼里,有不屑的,也有眼热的,又不忍这丁婆子抢了风头,立马又寻了各自的事转移宁晏注意力。
片刻事情处理差不多,宁晏与丁婆子道了谢,吩咐她去歇着,丁婆子满心欢喜退下了。
得了空,陈婶子与她话闲,“元宵过后,咱们府上可是被媒人踏破了门槛,国公爷放话今年要将大小姐嫁出去,[yu]结亲的比比皆是。”
宁晏喝着茶,随[kou]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家?”
陈婶子数道,“定国公府韩家,淮阳王府,程王府,霍家,王家,徐家,就连秦家也想亲上加亲...”
宁晏笑道,“都是些老牌世家,非富即贵。不过,韩家怎么来了?”
陈婶子也掩嘴一笑,“韩家还有位少爷,与大小姐同龄,估摸着见咱们世子年纪轻轻入了阁,也想来攀一攀,但老夫人那头不喜欢韩夫人的做派,怕是轮不到韩家。”
“虽说咱们国公府门楣高贵,可大小姐这般紧俏,缘故怕是还在咱们世子身上,满朝文武都盯着这门婚事,[yu]跟咱们世子攀上亲戚。”
这话宁晏倒是信,若非宁家与燕家有婚约,这头一个要抢的就是燕翎,燕翎已结亲,自然就轮到了燕玥,说燕玥沾了兄长的光也不为过。
说来宁晏至今都不明白,宁家与燕家这门婚事是怎么定下的,到底是怎样的渊源,能让燕国公不惜顶撞皇帝,非娶宁家女不可。
宁晏摇摇头不再多言,燕玥的婚事自有国公爷与徐氏[cao]心,她也无暇过问。
陈婶子瞥了一眼桌案的账目,见宁晏低头寻思,不由头疼道,“主子,已经开年了,您原先说要想法子开源节流,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眼下快到二房与房对账的[ri]子了...”
宁晏暗自吁了一[kou]气,除夕那夜与燕翎商量得好好的,让他帮忙,他也应下了,如今她连人都见不着,又如何与他说。
正踟蹰着,却见秦氏领着一人进来这议事厅,
“大嫂在忙呀。”目光不经意往她脚踝瞥了一眼,眯眼笑问,“腿好了吗?”
宁晏看着秦氏笑容无缺的脸,有些纳罕,指了指旁边圈椅,“弟妹怎么得空过来了?”
秦氏示意跟来的婆子上前,一个大约四十上下穿着褐[se]对襟长袄的婆子,生得一副[jing]明相,挂着殷勤的笑,朝宁晏施礼,秦氏指着她道,“她是我的陪嫁嬷嬷,以前在秦家最是能干,我娘当年挑陪嫁特意让她随了我来,听说嫂嫂这边缺管外事的婆子,便举荐她来。”
秦氏一朝失了管家权,连着身边的人也都没了去处,听闻有个差事空着,忍不住[tian]着脸来求,毕竟采办是最大的肥缺,以前每月七七八八进账不少,现在除了铺子里有些营收,也就府上每月分发的几十两月例银子,够做什么的,闲下来自然忍不住钻一钻空子。
宁晏握着茶盏也十分佩服秦氏,还真是能屈能伸,她上下打量秦氏,一身香云纱的厚褙子,满头珠翠,手上还戴着一个红珊瑚镯子,玳瑁的护指,这身派头价值不菲,又是老牌勋贵的嫡女出身,如何就能这么没脸没皮。
“难得弟妹开一回[kou],这样吧,人先留下,我酌情安排。”
秦氏闻言松了一[kou]气,她为了这事私下求过婆婆徐氏,徐氏却非要她来寻宁晏,也是想借此机会让她服个软,幸在宁晏没有一[kou]回绝,否则她面儿往哪儿搁。
“成,那我不打搅嫂嫂忙家务。”又朝那陪嫁婆子使了个眼[se],才扭着腰身出去了。
须臾,宁晏得了空回房歇着,如霜与如月一左一右搀起她,如霜问道,“姑娘,您还真要应了二少[nai][nai]?”
宁晏神[se]淡漠道,“好人歹人都是人,端看怎么用。”
下午申时,前头传来话,淳安公主派人送了东西来,宁晏搭着如霜的手,赶忙去前院,片刻在正厅见到一面善的公公,正是延庆宫管事牌子韩公公的干儿子,宁晏与他见过数回,都是[shu]悉的。
小公公将一紫檀锦盒递给她,
“给少夫人请安,昨个儿陛下赏了公主几盒东珠,公主留下一盒金珠,还有一盒粉珠并一盒紫珠都让奴婢给您送来。”
宁晏闻言心头撼动,淳安但凡有好东西都要记着她,新年赐了一对翡翠手镯,一对珊瑚叮当镯,都是罕见的好东西,统共盒东珠,就给了她两盒,宁晏受之有愧,“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小公公笑道,“殿下喜欢金珠,晓得您喜欢粉珠,自然就将粉珠给了您,至于那盒紫珠,您自个儿留着镶嵌用又或赠人都是可以的。”
“殿下赏的我岂能赠人,当然是自己留着慢慢用。”她舍不得糟蹋淳安的心意。
许管家悄悄递了一锭银子过去,小公公不肯收,“少夫人折煞奴婢,若被公主晓得还不打奴婢的板子。”
许管家这阵子帮着燕翎管着前院外事,也学了几手本事,被宁晏瞧了一眼,很麻溜地就把银子塞进对方的袖筒中,前脚许管家送小公公出门,宁晏后脚带着如霜出了厅堂。
斜阳从西边树梢投下一束光,正落在峡[kou]的廊庑处,一道清峻的身影矗立在光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