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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义安公主的名字,章玉碗脚下微微一顿。
比起博阳公主,她对义安公主的印象稍好一点,但也没有深交。
不请自来的客人,是可以不见的。
“你去告诉她,就说我身体不适,改日……”
话音未落,义安公主就从正堂疾步走出来。
“阿姊!”
她面色急切,竟不容章玉碗拒绝,就忙忙将下文道出。
“二姊想见你,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
章玉碗不为所动:“重要的事情,应该直接上奏陛下才是。”
义安公主急道:“陛下不肯见我,阿姊,求你了,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焦急不加掩饰,并不像是为了给博阳公主求情而临时捏出来的借口。
章玉碗想了想,还是挥退左右。
义安公主气也没喘匀,忙忙道:“今日,我去看望博阳姐姐,她与我说,岑庭他们勾结南朝,在京中尚有不为人知的余孽留存,未被清除,她想起了一些线索,想让我禀告陛下。
但是陛下对她已经失望透顶,觉得我也是在找借口求情,不肯见我,我只能来打扰阿姊了!”
章玉碗:“什么线索?”
义安公主:“我不知道,她不肯说,只是说想跟陛下或阿姊你当面说。”
章玉碗冷淡道:“陛下与博阳乃同胞兄妹,如今博阳做了错事,自然要受到惩罚,陛下不肯见,你就多求几次好了,陛下总有心软的时候。”
义安公主讷讷道:“阿姊……”
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冷淡的一面。
那一瞬间,端坐在上位的长公主,似乎与皇帝重叠了面容。
二者如此相似,仿佛他们才是亲兄妹。
章玉碗:“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义安,你帮得了她一次,帮不了她年被流放,下次呢,难道要连累你吗?”
义安微微一震,沉默不语。
章玉碗起身准备离开,义安公主砰地在她身后跪下。
“阿姊,我不敢说她知错了,但是我看出她后悔了,我也再三问过她,她说她是真的想起一些线索,绝不是说谎,求您看在陛下的面子,去听听她说些什么吧!
若是、若是她这次还胡言乱语,我以后一定再也不理她了!”
章玉碗微微蹙眉。
她原是为了让义安公主打退堂鼓,但话说到这份上,义安言之凿凿,她也不好置之不管。
数珍会在长安的暗桩,无非是通过宫里内宦,与宫外勋贵勾结,以丰厚的财货将两者联系起来。
随着宋今被囚禁宫中,岑留、岑庭等一干宦官被处死,章年也被流放之后,数珍会在京城的钉子应该已经被拔除了,余下即便是有些小鱼小虾侥幸逃脱,也翻不起风浪,只能老老实实待着,能离开长安的想必早就跑了。
数珍会的渗透,说白了,就是找到关系,贿赂财货拉拢腐蚀,建立交情再进而结为同盟的套路,看似简单粗暴,实则没有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一旦巢穴被清扫,钉子被拔除,想要再建立起来也很难。
放眼现在朝野——
谢维安是皇帝一手提拔的,而且他背叛了老师赵群玉才上位,必得紧紧靠拢皇帝。
严观海的妹妹生了皇帝唯一的儿子,就算妹妹还未被立后,皇帝只要想立太子,就只有一个选择,严观海当然也不可能背叛皇帝,就算还有杨氏这个变数,现在杨氏也才刚刚怀孕,能不能生下来,跟生下来是男是女,都还不好说。
李闻鹊更不必说了。
不管现在外面形势变化如何,长安城如今的确可以称得上安稳。
就算有余孽,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在这种情况下,博阳公主口中的什么余孽线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义安公主再三恳求,这个妹妹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一直恭谦有礼,博阳挑衅她也想摁住,只是摁不住,现在只是请她去听一听博阳到底想说什么而已,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确实不好拒绝。
章玉碗就道:“你与我同去吧,若与正事有关,我会如实禀告陛下,你正好作个证。”
义安公主松一口气,感激道:“多谢阿姊,这是应该的,我愿佐证!”
两人没有耽搁,直接乘坐马车来到博阳公主府。
皇帝令博阳公主闭门反省,却没有禁止旁人来探望。
不过这里门庭冷落,除了义安,也没有多少人上门。
谁都能看出博阳公主已然失宠,她从前跋扈嚣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不是因为公主身份,早就没有人搭理,人缘自然也不会好到有人雪中送炭。
章玉碗和义安到的时候,博阳正在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一边喝还一边骂人。
她骂的人很多,有从前百般巴结,现在人影都不见的那些高门贵女,也有以前她就看不顺眼,不肯遵从屈服于她的权势,被她找机会打发出去的一些人。
博阳公主虽然只是公主,没有实权,但公主和皇帝亲妹的身份,依旧可以为她做到很多,她只要明确表示讨厌一个人,无须她亲自动手,自然有人帮忙料理妥当。
这些挨骂的人里头,也包括陆惟的父亲陆敏。
自打博阳公主失势,陆敏就没再上过门,他的嗅觉比兔子还灵敏,早在听见风声时,就自然而然疏远了博阳公主,等到博阳被软禁于此,派人去找陆敏过来时,得到的答复是陆郎君请假回乡祭祖去了,气得博阳公主破口大骂。
她骂起来人荤素不忌,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连陆敏私下怎么哄骗她的甜言蜜语都不忌讳地往外蹦,听得义安公主尴尬不已,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二姊,你想见的人,我已经请来了!”
博阳公主意犹未尽,不满瞪她一眼
,拿起筷子敲敲碗。
“你不会等我骂完了再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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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安公主无奈道:是你让我请长公主过来的,如今阿姊也过来了,你别闹了,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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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阳公主上上下下打量章玉碗。
后者今日一身浅蓝,身上也没有多余赘饰,仅仅一根簪子,腰间玉佩,素淡璁珑,清水明丽。
这就是帝国如今最春风得意的长公主。
入得朝堂参政,备受天子礼遇,人前显赫人后风光,只要她想要,连博阳公主都只得一匹的天水绸,天子都会毫不犹豫赏赐给她。
但对方身上的衣裙都是寻常料子,顶多比普通人家好一些,因她神采奕奕举止从容,倒也并不显得衣服寒酸。
博阳公主知道人靠衣裳佛靠金装,但她未曾想过,还有衣服因人而异的。
“为什么?”
博阳公主喃喃不解。
十年前的皇帝是博阳伯父,也是章玉碗亲爹,对方受宠理所当然,可十年后,当她从柔然回来,死了丈夫,没有儿子,连皇位上的亲爹都换成堂弟,本该落魄郁郁过下半辈子,怎么还会是全长安最耀眼的女人?
章玉碗归京时,天子率百官亲自出迎,博阳能理解,再不情愿也去了,但回来之后,章玉碗纵是待遇再好,也只该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中深居简出,当一个吃好喝好的吉祥物,才符合她的待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博阳想见亲兄长一面,都还得来求她。
义安公主见她像是醉糊涂了,也有点着急,赶紧上去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