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年呆呆地看着那人抱着一少年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呆愣在了原地,直到夏弄潮要进地牢中时,才反应过来。
他听了门主传唤过来,说是有要事去做,却是晚了一步,正好错过。
他本意去找师弟询问询问,却是不料在天梯上看见了那人,那人虽是带着鬼面,但却是雪中白梅一般,傲然屹立,不似万蛊门中人。
便不由得上前一问。
他想到这人身份不低,却从未想到这人便是这魔域之中那至高无上之人——
青冥魔尊。
青冥魔尊他亲自抱着一个少年回去,并为了那少年险些杀了地枯堂长老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万蛊门。
他们找了一日的余岁,就是魔尊怀里之人。
这若非他们亲眼所见,他们做梦也不敢相信,嗜杀成性,手段毒辣的青冥魔尊竟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少年。
跟在魔尊这等顶级强者的身边,哪怕只是做个炉鼎,也是受益匪浅的啊。
王修文和李畅意两个小人物被夏弄潮带走,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除了那位矮小的老人,地枯唐长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他们万蛊门的血祭之阵,便是他的师祖所创——再等九十余日,一切便可分明了。
万蛊王轻叹了口气,有些心疼为了救这老人还了的人情,但实在是另外一种可能太过诱人。
“你师祖的血祭之阵当真那么神奇,绝对没有出意外?”
万蛊王问道。
一片漆黑中,烛火闪烁,映在两人的眼中。
老人的眼睛发出亮眼的光来,完全不似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冷冷道:“不可能有意外,走着瞧吧,看看谁能够走到最后。”
万蛊王盯着老人的眼睛,他的心也激动了起来,他感觉他早就冷了的血,又热了起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仿佛魔域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江巽雪抱着余岁,回到了寝殿之中,他不知道余岁是何时睡着的,但看着余岁乖巧的睡颜,不禁轻笑了笑。
这样的少年,当真是无法把他和魔君联系在一起。
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忽然想道——话本中魔尊是把他收作弟子的。
而他修行一千年来,从未收过弟子,他的师弟虽然算是他带大的,但师弟和徒弟终归不一样。
醒来之后倒是多了夏弄潮这么一个便宜徒弟,但可惜不是自己亲手带大的。
想了想夏弄潮那个断肠人的道号,江巽雪摇了摇头,幸好夏弄潮已经长大了,不然若是要他带大,怕是教人头疼。
这般想着,江巽雪不禁期待了起来,若是他收少年为徒弟,带起来应该会轻松许多吧。
江巽雪又给少年渡了些法力,见余岁面色好了些,心中稍安,轻轻松了口气。
他并非没有灵丹妙药,但能让余岁吃的,却是少有,余岁既然已经入道,还是要让他早日修行才是。
江巽雪看着少年苍白手腕上的红痕,有些心疼,轻叹了口气。
他只是走了两日而少年便受了一次伤,这让他如何是好?
江巽雪忽然想道,若是少年死了,会怎样?
话本中,少年便是男主,男主的生死,绝对不只和他一人的命运有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何况男主能够激荡的可不止是千层浪,而是整个世界。
江巽雪的眼神凝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的心性和天资极佳,不然也不会三百年便成为魔君之一,若是让这般惊艳绝伦的人死去,也太过可惜。
他拿过帕子轻轻擦去少年脸上的污渍,这似乎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江巽雪看着少年,心想,若是把少年收下,也未尝不可。
干涸的经脉中缓缓有一道温暖的灵力滑过,漂浮的意识忽上忽下,余岁渐渐清醒。
温暖的被褥,清新安眠的熏香,伤口处传来的隐隐的疼痛,一切一切都在提示着他,他还活着。
他还能够感受到身边一道熟悉而内敛的气息,是谁呢?会是谁呢?
余岁的意识渐渐清晰了起来,他心跳地有些快,他知道这人是谁了,但这会是真的吗?他竟是不敢相信。
会是他吗?
那个人似乎离他很近,他在擦拭自己的脸颊,余岁的心隐隐沉了下去,他有些害怕,他想要动,但他身体却不允许他动起来。
自己的衣服被缓缓褪下,余岁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颤抖,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渐渐地陷入了黑暗与绝望。
他的气息更近了,这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熟悉。
那一夜的触感仿佛再临,他说不清楚那是痛苦还是欢愉,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也许两者都有,也许还有更多的耻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似乎是什么清清凉凉了东西均匀地涂抹在了他的伤口之上,那是药膏,非常的温和,很舒服,非常的舒服,不像他之前用的药,仿佛是酷刑一般。
没有亵玩,只是单纯、简单的上药罢了。
余岁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半昏半醒的记忆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只记得他承受着他自有记忆以来,最为剧烈的痛苦,比任何刑法都痛苦的疼痛。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李畅意做了什么,只觉得那是从骨髓、从血脉而来的痛苦。
哪怕是死了,也好过这份痛苦。
手腕被他自己生生地咬破了——他想脱离这份痛苦,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魔尊走进了这里,把他从地狱中捞了出来。
把他带回来这个世界。
他记得魔尊杀了很多人,那些高手,那些药人,而那两个人似乎要受更大的处罚?
应该是这样的,还有那地枯堂长老,若非万蛊王阻止,他怕是也不会放过。
在青冥魔尊的眼中,这些人都是蝼蚁。
可他却是亲自救下了,连他蝼蚁都不如的他——
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