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士的爷爷就是红帮裁缝中的佼佼者,世纪初创立老合兴招牌,经过几十年的开枝散叶,王家从事裁缝行当的人不知凡几,内部竞争非常激烈,王杰士一看在上海只能内耗,前年带着妻子来香港创立了福兴招牌。
谁知道去年老合兴也来了香港,继续沿用原来的招牌。
王杰士那一段,冼耀文是听苏丽珍说的,来源于福兴自身外传,真假就不知道了。
王杰士苦笑一声,“冼老板,我不是装穷,生意真是越来越不好做,要不是我英文流利,能做点红毛鬼的生意,日子真不好过。”
“一样的,制衣厂越开越多,不少都做衬衣,我也是每天发愁。”冼耀文叹了口气,说道:“每个月单是人工开支就是数万,两三个月没生意,我就要上街乞讨,到时候讨到王老板门口,还请给口吃的。”
王杰士哈哈大笑,“冼老板说笑了,你卖一个月,我们这些开裁缝铺的几年都赚不到。”
冼耀文摆了摆手,“别提了,快进快出,赚点钱都压在材料、广告费上,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回头钱。王老板,你真打算做旗袍?”
王杰士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还在犹豫。”
“先听真经,改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
又听了一会裁缝师傅们分享的真功夫,冼耀文趁散场之前离开。
到了山今楼,拿出笔记本一行行写着什么,直到黄祖强在对面坐了好一会,他才停笔,撕下其中一页递给黄祖强。
“《天下第一裁》?关于裁缝的故事?”黄祖强看了一眼字体特大的标题便问道。
“你一边看,一边听我说。”冼耀文点上雪茄,娓娓道来,“康熙年间,出了一个以裁剪入武的天才,名字让撰稿人自己想。他在反清复明的同时,收了五个徒弟,分别是东方、西门、南宫、北堂、第一。
自从天才身死,郑家降清,五个徒弟的后人便隐居于九州五方的市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轩辕,表面上只是一个给人做衣裳的裁缝,暗地里,每隔二十年,五家就会在飞鹅山比武,也就是论裁。
故事的第一回就是飞鹅山论裁。
1931年,农历春节前,又到了五家论裁的日子,不知道为何,非常凑巧,五家同时出现了武学和裁剪兼修的奇才,对这次的飞鹅山论裁都是势在必得。
五个奇才分别是东方不断,擅使绣花针;西门吹剪,擅使裁缝剪;南宫无褶,擅使金斗(熨斗);北堂度身,擅使帛布尺;还有第一裁,一切与裁缝有关的工具皆可以使得出神入化,他就是男主角了。
论裁的过程我就不说了,给撰稿人充分发挥的空间,总之是男主角第一裁赢了,虽然赢了论裁,但实际上第一裁对以裁剪入武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想做一个裁缝,顺便成为一个全球知名的服装设计师。
因此,他参加了九月份在伦敦举行的世界服装设计师大赛,就在他夺得冠军,英国王室要聘请他为专属服装设计师时,九一八事变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冼耀文摊了摊手,“后面就是各种打鬼子,越激烈,越煽情,越血腥越好,到抗战快胜利的时候,安排他受重伤,隐居飞鹅山疗伤五年,我们现在的此刻才出山;
没了鬼子,他又捡起自己热爱的裁剪和服装设计,在屯门麒麟围开了一家地球服饰研究学院,收了七个徒弟,分别为:文忠、文孝、文仁、文义、文礼、文智、文信,七人称为七小裁。
配合小说连载的进度,我要拍一部《七小裁》的电影,讲七个人从衣食无着到有幸被第一裁收入门下,刻苦学习裁剪的故事,算是为地球服饰研究学院打广告。
后面还会拍《裁神》、《裁侠》、《裁圣》,讲裁缝的江湖故事,一场比试的彩头动辄几百万美金,甚至可以决定区域战争的走向,非洲、南美的军阀争霸不靠枪炮,就是两个军阀头子穿上裁缝制作的衣服上台展示,谁获胜谁就赢得一片势力范围。”
“冼先生你是想抬高裁缝的身份?”
冼耀文颔了颔首,“二三十年代,上海的红帮裁缝就开始登上停在港口的英美军舰提供裁剪服务,现在,上海裁缝大部分来了香港,英美舰队一次靠港修整就是四五天,有不少军官也会趁机定做一套西服,这是一桩不错的生意,也是一个不错的广告。
我有想法把香港打造成高定港,即高级时装定制,试着跟巴黎掰掰腕子,或许有那么一天,一个明星没有一件‘Design In Hongkong’的时装,是一件挺丢人的事。”
黄祖强思考片刻后说道:“这样做会不会绕得太远,完全可以把精力放在冼先生你自己的品牌上。”
冼耀文弹了弹雪茄灰,淡淡地说道:“做生意需要自身努力,也需要大环境,要买椰子当然去菲律宾,没人会往马来亚跑,香港高定若是世界知名,在香港创立一个时装品牌会变得轻而易举。”
“冼先生,不要怪我说话直接,就算你真把香港打造成高定港,好处也不一定会落在你身上。”
冼耀文淡笑道:“是有这个可能,如果有一天如你所言,我也只能安慰自己为香港做出了一点贡献。我要说的就是这一件事,你安排一下。先写,我马上又要出差,等我回来过目后再安排连载。”
黄祖强点了点头,“十三幺一切正常,《十三幺》的销量到了瓶颈,再想提高很难,《福报》的销量又提高了5000份,后劲很足,还有不少提升空间。《骡马报》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就等对接。”
“嗯,这两天我安排人对接。”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印度神油的事说了这么久,该动起来了,你安排一下,先把商标注册下来,然后找个合适的厂址,偏僻一点没关系,地方要大,周边要干净,最好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冼耀文压低声音,“悄悄去拜访中医,踅摸几个壮阳的方子拿回来研究,争取弄出一个成本最低的配方。”
黄祖强蹙了蹙眉,憋着嘴做了一会心理斗争,“冼先生,印度神油的计划要不算了,十三幺现在的收益不错,我们没有必要去沾这个。”
冼耀文不以为忤,吸了一口雪茄,轻笑道:“你确定不想搞?”
黄祖强稍稍迟疑,随后坚定地说道:“不想。”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从这一刻开始,印度神油与十三幺无关,与你也无关。”冼耀文在桌上敲击两下,“希望印度神油大把赚钱的时候,你不会把肠子悔青。”
他原来将印度神油和十三幺捆绑在一起,只是因为印度神油的点子来源于《十三幺》,且一定程度上受到黄祖强的启发,他遵循有付出就有回报,分出点利益给黄祖强,既然黄祖强喂饭不吃,他也不会二次强喂。
“绝对不会。”黄祖强掷地有声道。
“好吧,印度神油到此为止,再说说《福报》。我建议你找律师给武侠小说作者设计一份合同,关于长期合作的,签了合同,稿酬提高,但在合作期间,作者们不能向别家报刊投稿武侠小说。
你研究一下,给武侠小说做一个详细严谨的定义,不要留空子给别人钻。作者不想合作,找我们解除合同即可,违约条件可以设计得不那么苛刻,不用偷偷摸摸,撕破脸双方都难堪。
另外,筹备友谊杯武侠短篇小说大赛,不管已经在和我们合作,还是从未合作的人都能参加,不设太多大奖励,只有第一名将获得400呎的单元一间,其他的都是安慰奖,好运来衬衣一件。”
“友谊杯?奖品是第三方提供?”
“对,我和别人合伙开了一间地产公司友谊置业,单元由它提供。十三幺可以趁机多网罗一些有潜力的武侠小说作者,以应对很快会出现的竞争对手。”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黄主编,十三幺应该经常组织作者间的活动,写作会、爬山、喝酒、去马栏,都是可以的。
对优秀的作者,也要给予他们最好的写作环境,依山傍水的写作间,去外地采风,都是可以的,甚至可以安排专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只要能给我们创造利益,什么都好说。”
“这么做我们的开支会增加好几倍。”黄祖强蹙眉道。
“黄主编,十三幺已经走向轨道,我们有能力从容应对增加的开支,但对其他报社来说就不一样了,跟着学吗?提供了武侠小说作者的待遇,其他撰稿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其次,对那些眼红《福报》,也想分杯羹的人来说,一分钱没赚,就要支出大把的钱,他们会纠结这么做风险会不会太大,值不值。
应对竞争是这样,怎么收买人心不需要我给你细细分析吧?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一个刚到香港不久,穷得叮当响又有潜力的文人,唱一出千金买马骨的戏。”
“我知道,就是……”黄祖强欲言又止。
冼耀文讥笑道:“你说当初那些报纸杂志若是扣着鲁迅的稿费不给,他会不会骂‘娘杀个咸腿’?都是人,都不是观音菩萨,你敢少给一分稿费,你母亲立马会受你所累,什么脏字都得沾一遍。
黄主编,文人中有气节的寥若晨星,不要由点及面,视每个文人都有气节,写文章不比掏粪高尚,反而千字百元比千字十元高尚,靠念生意经过上好日子,别转脸就吐一口蕴含浓郁文人气节的唾沫,这样不高尚。”
黄祖强听出冼耀文话语中浓浓的敲打之意,可他却有点不以为然,他已经站在“劳苦功高”的弄堂口,一只脚抬起正要踩进去。
……
习惯每天机械性码字,活拖了两天,明天开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