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这次太后口谕,袁家并是不同意,也得同意。终归……,还是将军仁慈。”
芷兰只听到屋内炭火噼啪燃烧与屋外大雪扑簌簌之声,轻握郑蔷青葱玉指,小声说道:“夫人,往日之事不可提,左右后日就打发出去,外人跟前你就做后母的慈爱,诸事还不是大夫人来料理。再者……,前头崔氏留下的嫁妆,庆郡王是说了不要。”
崔氏曾经十里红妆嫁与袁明河,其嫁妆六十四抬,但抬抬贵重。也是按制不能过,不然崔家送嫁一百零八抬也是实实在在,与有些外强中干的家族嫁女全然不同,抬抬虚飘,晾晒三五抬就得歇了气儿。
所以,崔氏的嫁妆一直存于京城袁府二房库房之中,这些许年来,金银珠宝绢丝布皮等贵重物品一概无人敢动,倒是许多陪嫁的庄子、铺子,每年不菲的收成、红利拍成车队往京城袁府和拓县将军府送去。
郑蔷也出身清河四大家之一的郑家,但崔氏之富,十个郑氏也望尘莫及。
杨氏这些年能把袁府里外打点得京城上下赞不绝口,都是依仗崔氏留下的嫁妆。而太后口谕之中,也是私下庆郡王与平城候许诺不要七姑娘带任何嫁妆过去,袁家也才三缄其口,未抗争到底。
不然以袁明河快马送来的密信之中,估摸也不大可能如此爽快的同意冲喜之事。
郑蔷看着炕桌上相思双绣小炕屏渐渐发起了呆,直到芷兰与她卸下耳际的金镶翡翠孔雀耳饰时,才把她从过往中带了出来。
她拉住芷兰又问道:“你说这孽障可还记得当年之事?”
芷兰噗嗤一笑,轻轻攀住郑蔷肩头,会心一笑,“我的夫人嗳,你见过谁家四三四岁的孩子能记得个什么事。”
郑蔷哦了一声了然。
是了,犹记得当年见小崽子躲在琴案下面,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来客,崔氏哄着她出来见人, 她却不以为然,像个皮猴子一般撒丫子往外跑了出去。
崔氏如何说来着?
好像是说,这璩儿平日内向内敛,胆小如鼠,来了个生客若哄着她来见一面都不易,往日里熟稔的亲人长辈,过些日子不见她又作不认识,惹得人是气也气不来。
后来——
她嫁进了将军府,在奶娘怀里与她见礼时已然五岁多,却仍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倔驴一般,死不开口。
惹来袁明河怒斥,她新入门自是作大度状,给了丰厚礼物后,想要哄着她开口说上几句,谁料这孩子只管瞪着一双死鱼眼,看得她心生惧意。
后来哄着袁明河以腹中胎儿折腾,实无精力教养袁璩为由,送回京城放老太太跟前养。
袁明河看着她不作表态。
她又连忙改口,一定视如己出,倒是不必送回去云云。
后来,袁璩还是被送走。
她自是知道,老太太一生最不喜崔氏,连同崔氏所出的这个锯了葫芦嘴的孙女。